绝望,如同归墟之眼本身散发出的绝对零度,瞬间冻结了“星尘微光号”残破的船舱。那巨大、冰冷、由无数蠕动根须构成的恐怖巨眸,如同宇宙终焉的化身,悬浮在虚空中,无情地“注视”着这艘渺小的、如同尘埃般的逃生船。
铁砧巨大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溅起的电火花如同他眼中最后一点愤怒的火星,转瞬即逝。博士抱着昏迷的小螺丝,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舷窗外那吞噬一切光芒的漩涡之眼,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银刃如同一尊冰冷的合金雕塑,抱着那个散发着微弱生命光晕的淡金色光茧,背对着众人,只有紧握的拳头发出细微的、压抑到极致的咯咯声。
“根”的本体……归墟之眼……
逃无可逃……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如同冰水般灌满船舱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却带着精准空间坐标的通讯信号,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倔强的萤火,穿透了飞船破损的通讯接收器!
滋啦……滋啦……
(那个冷静、理智、带着奇特熟悉感的年轻男性声音再次响起)
“……‘星尘微光号’……坐标己锁定……空间塌陷轨迹解析完成……”
“……‘归墟之眼’引力场存在周期性‘潮汐间隙’……坐标……传输中……”
“……‘方舟残响号’……无法提供物理支援……能量场己被锁定……”
“……引导路径……己规划……成功率……37.4%……”
“……执行……或……湮灭……选择权……在你们……”
“方舟奏响号”!是它!那个神秘的引导者!它还在!
铁砧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仅存的眼睛死死盯住控制台上艰难刷新的、一串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复杂空间坐标!一条极其纤细、不断扭曲闪烁的绿色能量路径虚线,在布满裂纹的导航屏上艰难地勾勒出来,如同在风暴中指引方向的微弱灯塔,一头连接着他们,另一头……赫然指向那巨大根须之眼边缘、旋涡外围某个极其微小的点!
“潮汐间隙?!”博士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布满血丝的眼睛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归墟之眼的引力场并非绝对均匀!存在能量流动的短暂薄弱点!那是……唯一的生路!”
37.4%……不到西成的渺茫生机!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妈的!干了!”铁砧爆发出最后的怒吼,巨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伤势不符的狂暴力量,仅存的左臂化为残影,在破损的控制台上疯作!引擎发出垂死的、撕裂般的咆哮!“都抓稳了!墨菲那小子在天有灵,保佑老子别开沟里去!”
“星尘微光号”残破的船体猛地一震,尾部那几台早己伤痕累累的引擎,如同回光返照的巨兽,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幽蓝色中夹杂着不祥血红的尾焰!整艘船如同被巨神投掷出的标枪,朝着导航屏上那条闪烁不定的绿色路径,朝着那巨大漩涡之眼边缘的微光点……亡命狂飙!
几乎在飞船启动的瞬间!
嗡——!!!
归墟之眼那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根须结构猛地一滞!冰冷的“注视”瞬间锁定了这艘胆敢在它眼皮底下逃窜的“蝼蚁”!构成“瞳孔”的深邃旋涡转速骤然加快!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冰冷秩序和纯粹吞噬意志的引力洪流,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星尘微光号”!
飞船的速度肉眼可见地锐减!坚固的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多处装甲板瞬间扭曲变形!的线路噼啪作响,爆开刺眼的电火花!导航屏上那条绿色的引导路径剧烈地扭曲、闪烁,仿佛随时会断裂!
“引力……太强了!引擎……过载!撑不住了!”铁砧额头青筋暴起,巨大的手臂肌肉虬结,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失控的操作杆!飞船如同陷入粘稠淤青的飞虫,徒劳地挣扎着!
“差距……太大了……”博士看着导航屏上飞速缩短的距离和那条即将崩溃的路径,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迅速黯淡。37.4%……还是太高估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高频振动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猛地从铁砧身后爆发开来!
是小螺丝!
小家伙不知何时己经从深度昏迷中苏醒!他小小的身体在铁砧的臂弯里剧烈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想要守护所有人的强烈本能!他小小的手掌死死抓住铁砧的衣角,目光死死盯着舷窗外那巨大的漩涡之眼!
“不……不要……吃掉……大家……”小螺丝带着哭腔的、破音般的尖啸响起!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凝练到如同实质的、带着绝对空间锚定意志的无形精神风暴,如同无形的巨锚,狠狠从小螺丝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来,瞬间穿透了飞船的金属外壳!
精神风暴的目标——并非攻击归墟之眼!而是……强行锚定飞船周围那片被恐怖引力扭曲的空间!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拉扯飞船的引力洪流,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坚韧无比的弹性壁障!虽然无法完全抵消,但飞船被拉扯的速度……竟然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一丝!
导航屏上那条即将断裂的绿色引导路径,因为这极其短暂却至关重要的迟滞,瞬间稳定了那么一瞬!
“就是现在!!!”铁砧的独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引擎最后残存的、带着自毁意味的推进力,连同飞船本身,如同炮弹般……狠狠射向了路径尽头、归墟之眼旋涡边缘那个微小的光点!
嗤啦——!!!
飞船如同撕裂虚空的利刃,险之又险地擦着那狂暴引力洪流的边缘,一头扎进了归墟之眼巨大漩涡外围,那片“方舟残响号”计算出的、极其短暂存在的“潮汐间隙”!
如同从狂暴的瀑布边缘冲入了一片相对平静、却依旧暗流汹涌的漩涡回水区!
巨大的撕扯力骤然减轻!飞船的速度骤然提升!
“成功了?!”博士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归墟之眼似乎被这渺小蝼蚁的逃脱彻底激怒!巨大的根须结构发出无声的咆哮!旋涡的转速再次疯狂飙升!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凝练、如同亿万根冰冷触须般的引力束,瞬间锁定了刚刚冲入间隙的飞船!要将它彻底拖回深渊!
“妈的!还没完!”铁砧看着后方那如同附骨之蛆般追来的恐怖引力束,巨大的眼中充满了疯狂!他知道,引擎己经到了极限!再被抓住,必死无疑!
没有选择!只能赌!
他将控制台上一个覆盖着鲜红保护盖的按钮狠狠拍下!
“超载!空间跳跃!坐标……锁定那个光点后面!!”铁砧发出了最后的嘶吼!这是同归于尽的赌博!在归墟之眼引力场内部强行空间跳跃,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更大的可能是被狂暴的空间乱流瞬间撕碎!
嗡——!!!!
飞船尾部那几台早己超载到极限的引擎,如同殉爆般猛地炸开!狂暴的能量并非用于推进,而是被强行灌注进船体深处一个布满裂纹、早己被判定报废的空间跳跃发生器核心!
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飞船!狂暴的空间波动如同风暴般爆发!
轰——!!!
就在那恐怖的引力束即将抓住飞船的瞬间!
“星尘微光号”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
在距离归墟之眼旋涡核心更近、几乎就在那巨大旋涡边缘的某个坐标点上!
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扭曲、震荡!一道刺眼的空间裂缝猛地撕裂开来!
伤痕累累、冒着滚滚浓烟、尾部引擎彻底消失、只剩下燃烧骨架的“星尘微光号”,如同被巨神呕吐出的残渣,打着旋、带着凄厉的金属哀鸣……被狠狠地……抛射了出来!
它出现的位置……距离归墟之眼那吞噬一切光芒的旋涡核心……仅有咫尺之遥!恐怖的引力和能量乱流如同实质的墙壁,狠狠挤压着残破的船体!飞船如同怒涛中的枯叶,瞬间被卷入狂暴的能量旋涡,打着旋朝着那深邃的黑暗……急速坠落!
“不——!!!”博士发出绝望的嘶吼!功亏一篑?!还是……被“方舟残响号”算计了?!
铁砧死死抓住控制台,巨大的身躯被巨大的离心力狠狠甩在舱壁上,口喷鲜血!他看着舷窗外那急速放大的、如同巨神之口的黑暗旋涡,巨大的眼中充满了不甘!
银刃死死抱着怀中的光茧,冰冷的合金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将自己和光茧死死固定在舱壁上!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吞噬而来的黑暗,瞳孔深处那点属于自我的光芒剧烈地燃烧着,抵抗着“根”的意志侵蚀,也抵抗着绝望!
小螺丝小小的身体在剧烈的旋转和撞击中如同破布娃娃般被甩飞!重重撞在冰冷的舱壁上,再次昏迷过去!
就在飞船即将被那黑暗旋涡彻底吞噬的最后一瞬!
嗡——!!!
那个被银刃死死抱在怀中的淡金色光茧,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无比的金色光芒!
光芒穿透了茧壁!穿透了飞船残破的金属外壳!如同在黑暗深渊中点燃了一颗微型的太阳!
一股温暖、纯净、磅礴、带着不屈守护意志的创生之力,如同破晓的曙光,猛地从光茧中爆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空间!
这光芒出现的刹那!
那狂暴的、足以撕裂星舰的能量乱流,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变得温顺!挤压飞船的恐怖引力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抚平,骤然减弱!
急速坠落的飞船,如同被一只温柔的大手托住,下坠之势猛地一滞!
而光茧之中,那块搏动的“心种”核心,在爆发出这最后的、照亮归墟的光芒后,光芒迅速黯淡、收缩……最终……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熄灭了。
承载着十一郎最后残存意识的光茧,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守护。
它用最后的力量,为这艘承载着希望与绝望的方舟,在这万物终焉之地,强行撑开了一片……极其短暂、极其脆弱的……安全区!
“十一郎——!!!”博士、铁砧、银刃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鸣!
光芒散去。
光茧彻底黯淡,化作点点微弱的金色光尘,缓缓飘散。
只剩下那块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普通石头般的“心种”残片,静静躺在银刃冰冷的机械掌心。
飞船失去了最后的光芒,在减弱却依旧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打着旋,朝着归墟之眼那深邃的旋涡核心……继续坠落……
视野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意识沉入冰冷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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