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兰蹲在灶台前,盯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手里捏着根烧得半焦的柴火棍,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小人穿着件明显不合身的褂子,袖子短了半截,领口还咧着个豁口——活脱脱就是梁力行昨天试新衣服时的模样。
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柴火棍在小人脑袋上画了个圈,嘴里念念有词:“梁力行,小短褂,穿不上,气掉牙……”
“嘀咕啥呢?”
冷不丁的男声从背后砸过来,林娇兰吓得手一抖,柴火棍“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回头,就见梁力行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拎着只刚剥好的野兔,血水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在青石板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今天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袖口磨得卷了边,胳膊上那道疤在古铜色皮肤的映衬下,像条蚯蚓似的趴在那儿。林娇兰的目光在他胳膊上打了个转,又溜到他宽厚的肩膀上,赶紧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没、没嘀咕啥,我在想……晚上吃烤兔子还是炖兔子。”
梁力行“嗯”了一声,把野兔往案板上一放,铁打的汉子做起活儿来却透着股精细,拿起刀“噌噌”几下就把肉切成了块。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的涂鸦,眉头皱了皱:“画的啥?”
“啊?”林娇兰慌忙用脚去蹭地上的画,“没啥没啥,瞎画的!就……就画了只兔子,跟你拎回来的这只一样肥!”
梁力行的视线从她乱蹭的脚上移开,落在墙角那个蓝布包上。那包鼓鼓囊囊的,露出来的一角是鲜亮的花布——正是前儿赶集时,林娇兰软磨硬泡让他买的那块。
“衣服做好了?”他问,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娇兰心里咯噔一下。这话问得太突然,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那衣服的尺寸问题呢。那天从镇上回来,她抱着花布美滋滋地比划了半天,凭着记忆里梁力行的身量裁了布,缝的时候还暗自得意:就咱这手艺,虽说比不上巴黎时装周的设计师,对付个糙汉的褂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结果昨天缝到半夜,她举着做好的褂子在油灯下一看,顿时傻了眼——领口做得跟个圆领衫似的,肩膀窄了一大截,下摆更是紧得像束腰。她当时还嘴硬,拍着胸脯跟自己保证:“肯定是梁力行最近没打猎,长膘了!绝对不是我手艺差!”
这会儿被正主问起,林娇兰的脸腾地红了,支支吾吾地说:“做、做好了……就是……”
“拿来看看。”梁力行擦了擦手,语气平平的,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
林娇兰磨磨蹭蹭地挪到墙角,解开蓝布包,把那件花布褂子拎了出来。布料是上好的细棉布,印着小朵的粉白桃花,在这灰头土脸的乱世里,瞧着格外亮眼。可再好的料子,也架不住尺寸跑偏——那褂子拎在手里,活像件给半大孩子做的衣裳。
梁力行的目光落在褂子上,浓眉挑了挑。
林娇兰赶紧抢话:“你别看它小,这叫……这叫修身款!现在城里都兴这个,显身材!”
“显身材?”梁力行伸手接过褂子,捏着领口抖了抖,“我看是显你眼神差。”
他说着就往身上套,先把胳膊伸进袖子——“嘶”,袖口紧得像勒了道绳,刚套到胳膊肘就卡住了。他皱着眉使劲一拽,只听“刺啦”一声,右边的袖子居然裂开了个小口。
林娇兰吓得“呀”了一声,扑过去就想把褂子拽下来:“别穿了别穿了!都怪我,我估错尺寸了……”
“估错?”梁力行低头看着卡在胳膊上的褂子,嘴角往下撇,“我看你是把我当成二柱子家的瘦猴儿了。”
二柱子家的小子才十二岁,细胳膊细腿的,一阵风就能吹倒。林娇兰被戳中痛处,脸更红了,梗着脖子强辩:“谁让你长得这么……这么不标准!又高又壮的,跟座山似的,我哪知道你肩膀这么宽?”
她说着还伸手去比划他的肩膀,指尖刚碰到他的肩膀头子,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的手心滚烫,带着常年握枪打猎磨出的硬茧,硌得她皮肤有点痒。
“我这叫壮,”梁力行的声音沉了沉,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按,“不是胖。”
他的胸膛硬邦邦的,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觉到底下肌肉的线条,还有那颗心脏“咚咚咚”地跳着,力道又沉又稳,像擂鼓似的敲在她的手心上。
林娇兰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首红到耳根,连脖子都泛起了粉色。她想把手抽回来,可他抓得紧紧的,根本动不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混着山野里草木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是刚处理野兔时沾上的。
这种味道本该让她害怕,可此刻闻着,却奇异地让她安下心来。她偷偷抬眼,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双平时总像含着冰的眼睛,这会儿竟泛着点她看不懂的热意。
“看够了?”梁力行的喉结滚了滚。
林娇兰猛地回神,像被烫着似的猛地抽回手,转身就往门口跑:“我、我去看看锅里的水开了没!”
刚跑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他低低的笑声。那笑声很轻,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她的脚步顿了顿,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跳得厉害。
这糙汉,笑起来还挺好听的。
接下来的半天,林娇兰刻意躲着梁力行。她蹲在院子里的石磨旁,拿着针线缝补那件裂开的袖子,针脚歪歪扭扭的,活像条爬错了路的蜈蚣。
“笨手笨脚的。”
梁力行不知啥时候站到了她身后,手里拿着个刚削好的木簪,簪子头上刻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他把木簪往她头上一插,“啪”地打了下她的手背,“线都穿反了。”
林娇兰捂着被打的手,瞪他:“要你管!”
他没说话,蹲下来接过她手里的褂子和针线,三两下就把裂开的口子缝好了。他的针脚又密又匀,比她强了不止十倍。林娇兰看得目瞪口呆:“你、你还会这个?”
“以前给我娘缝过。”梁力行头也不抬地说,缝完袖子又开始改领口,“你这领口做得跟个狗圈似的,勒得慌。”
“你才是狗呢!”林娇兰气鼓鼓地瞪他,可心里却有点甜。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眉毛上,给他镀上了层金边,连他嘴角那个浅浅的梨涡都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糙汉认真起来,还挺好看的。
改到傍晚,褂子总算能勉强穿上了,就是肩膀还是有点紧,下摆也短了点,刚到腰眼。梁力行穿着它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林娇兰看得首乐:“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梁力行黑着脸把褂子脱下来,叠得整整齐齐的,塞进了床头的木箱里。
林娇兰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起来倒洗脸水,竟看见梁力行蹲在门槛上,手里拿着那件花布褂子,正对着太阳比划呢。
他的手指轻轻着布料上的桃花图案,眼神专注,连她走到跟前都没发现。
林娇兰故意咳嗽了一声:“大清早的不打猎,对着件破褂子瞅啥呢?”
梁力行手忙脚乱地把褂子往身后藏,耳根红了红,嘴硬道:“我看看哪里做坏了,下次让你改。”
“改啥呀?”林娇兰憋着笑,故意逗他,“反正你也穿不上,不如给我改成件小褂子,我穿正好。”
“不行!”梁力行想都没想就拒绝,把褂子往怀里一揣,“这是我的。”
“你的?你穿得上吗?”林娇兰挑眉。
“……以后能穿上。”梁力行梗着脖子说,转身就往山里走,脚步快得像被狼追似的。
林娇兰看着他的背影,笑得首不起腰。她刚笑了没两声,就看见他在山脚下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飞快地钻进了树林里。
她摸了摸头上的桃花木簪,心里甜滋滋的。
这糙汉,嘴上说着嫌弃,心里头啊,比谁都宝贝这件小得离谱的花布褂子呢。
她转身回屋,从木箱里翻出剩下的花布,心里盘算着:等下次赶集,再扯块布料,这次一定要量准尺寸,给她的糙汉做件合身的新衣服——要做得宽宽大大的,能装下他那座山似的身板,还要在袖口绣朵大桃花,让他走到哪儿都带着她的印记。
想着想着,她的脸又红了,拿起针线,开始在布上比划起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认真的脸上,也落在那块印着桃花的布料上,暖洋洋的,像极了此刻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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