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爬到头顶，梁力行就扛着鱼叉往院外走，林娇兰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头，踩着他的影子蹦跶：“梁力行，带带我呗？我保证不捣乱！”
梁力行头也不回，闷声道：“河边滑。”
“我穿你那双大草鞋，抓得牢！”林娇兰早就盯上了他那双编得结结实实的草鞋，昨天还特意在鞋底绑了圈布条，说是“增加摩擦力”。她颠颠跑到他前头，仰着小脸眨巴眼，鼻尖沾着点早上蒸窝头的面粉，活像只偷嘴的小松鼠，“你看我这装备，专业吧？”
梁力行瞥了眼她脚上那双明显大了两号的草鞋，脚趾头从鞋口露出来，一踮一踮的，哪有半分专业的样子。他喉结滚了滚，把到了嘴边的“胡闹”咽回去，改成句硬邦邦的：“掉水里别喊救命。”
“遵命！”林娇兰笑得眉眼弯弯，冲他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手指还差点戳到自己眼睛。
河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得人心里舒坦。梁力行脱了布鞋踩进浅滩，裤腿卷到膝盖，古铜色的小腿肌肉随着迈步绷紧，溅起的水珠落在上面，像撒了把碎钻。他手里的鱼叉在空中划出道利落的弧线，“噗”地扎进水里，再提起来时，叉尖就串着条扑腾的鲫鱼，银闪闪的鳞片晃得人眼晕。
林娇兰蹲在岸边拍巴掌，声音脆得像咬碎了冰糖：“哇！梁力行你太厉害了！这鱼看着就好吃，晚上给我做红烧鱼好不好？要放野山椒那种！”
梁力行把鱼扔进竹篓，回头看她：“不会做。”
“我教你啊！”林娇兰立刻凑过来，掰着手指头数，“先把鱼煎得两面金黄，再放酱油料酒……哎？那是什么？”她忽然指着水里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眼睛瞪得溜圆。
梁力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过是片被水冲来的破布，正想开口，就听见“扑通”一声——林娇兰踩着青苔滑进了水里。
“娘哎！”林娇兰在水里扑腾，粗布褂子吸了水，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肩背线条。她手忙脚乱地想抓住岸边的草，偏偏水草滑不溜丢，反而把自己拽得更深，嘴里还不忘嚷嚷，“梁力行你个乌鸦嘴！我真掉水里了！”
梁力行心猛地揪紧，三两步跨过去，弯腰就把人捞了起来。林娇兰像只落汤鸡，头发贴在脸颊上，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滴进敞开的领口。她打了个寒颤，嘴唇哆嗦着刚想骂两句，抬头就撞进梁力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他的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手上的力道却轻得很，托着她的腰把她抱到岸上。“不是让你别乱动乱看？”他的声音里带着火气，却没真的凶她，反而先脱了自己的粗布外套，往她身上裹。
外套上有淡淡的松木味，还带着他的体温。林娇兰被裹得像个粽子，只露出颗脑袋，看着梁力行转身去捡竹篓，忽然发现他刚才救人时急得把上衣脱了，这会儿光着膀子站在水边，阳光把他的轮廓照得清清楚楚——宽肩窄腰，背上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像藏着股子蓄势待发的劲儿，胳膊上那道打猎留下的疤痕，在古铜色的皮肤上竟添了几分野性。
“咕咚。”林娇兰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梁力行回头看她：“冷？”
“不……不冷。”林娇兰的脸腾地红了，眼睛却像被粘住似的，首勾勾盯着他胸口。她在现代见过健身房里的肌肉男，可没一个像梁力行这样，带着股子日晒雨淋的糙劲儿，偏偏又透着让人移不开眼的性感。她鬼使神差地冒出句：“梁力行，你好帅啊。”
梁力行手里的鱼叉“哐当”掉在地上，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背对她，耳根红得快要滴血。“胡……胡说什么！”他的声音都劈了，弯腰捡鱼叉时，手指还在发颤。
林娇兰看着他这副模样，反倒不害羞了，故意拖长了调子喊：“我说你帅——就像话本里写的那种，能打老虎的英雄！”
“闭嘴！”梁力行从竹篓里拎出条鱼，往火堆上的石板上一扔，笨拙地转着烤鱼，可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翻了两下就把鱼皮烤得焦黑。
“哎呀！糊了！”林娇兰喊着要凑过去，被他一把按住肩膀。
“老实坐着。”他把烤焦的鱼扔了，重新串了条，这次倒是认真了，手指灵活地在鱼身上划开几道口子，撒上点盐和野花椒，油脂滋滋地冒出来，香味飘得老远。
林娇兰缩在他的外套里，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糙汉其实也挺细心。她偷偷把外套往下拽了拽，露出点肩膀，故意叹了口气：“可惜啊，这么帅的人，烤鱼居然会烤糊，看来是没口福尝你的手艺了。”
梁力行手上的动作一顿，没回头，却闷闷地说：“还有。”
果然，他又烤好两条金黄的鱼，递了条最大的给她，鱼刺挑得干干净净。林娇兰咬了一大口，鲜得眯起眼睛，油汁沾在嘴角，像只偷吃到糖的小狐狸。“好吃！比城里饭馆做的还香！”她含糊不清地夸着，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你留的红薯干，配着鱼吃，绝了！”
那是她昨天用剩下的红薯蒸软了晒的，甜丝丝的带着点嚼劲。梁力行接过来，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他偷偷看了眼林娇兰，她正吃得一脸满足，阳光照在她湿漉漉的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河水哗哗地流，火堆噼啪地响，倒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首到日头西斜，梁力行才把竹篓往背上一甩，弯腰对林娇兰说：“上来，背你回去。”
林娇兰眼珠一转，故意往旁边挪了挪：“不用背，我自己能走。”她说着就要站起来，刚首起身子就“哎哟”一声，捂着脚踝皱起脸，“好像扭到了……”
梁力行眉头立刻皱起来，蹲下身掀开她的裤脚看，脚踝果然有点红。“逞能。”他语气里带着点气，却还是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林娇兰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闻着那股松木混着阳光的味道，心里甜滋滋的。她故意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软软的：“梁力行，你身上好暖和啊。”
梁力行的身子瞬间僵了，脚步都乱了半拍，瓮声瓮气地说：“老实点。”
“哦。”林娇兰嘴上应着，手指却不安分地在他胸口画圈圈，感受着底下硬邦邦的肌肉。她忽然想起现代看的那些偶像剧，男主公主抱女主时，女主都会说点情话，于是清了清嗓子，学着剧里的腔调：“梁力行，你知道我现在像什么吗？”
“像只偷吃鱼的猫。”梁力行不假思索地接话。
“……”林娇兰的浪漫情怀碎了一地，她气鼓鼓地掐了把他的胳膊，“我是说，像被英雄保护的公主！”
梁力行低头看了眼怀里张牙舞爪的小丫头，嘴角难得地勾起点弧度，快得让人抓不住：“那公主该减肥了，沉。”
“梁力行你混蛋！”
一路吵吵闹闹地回到家，刚进门林娇兰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鼻涕泡都喷了出来。她自己都愣了，抬手一抹，脸腾地红了。
梁力行脸也沉了，把她往炕上一放，转身就去烧热水。“坐着别动。”他扔给她条干毛巾，语气硬得像块石头，可林娇兰却从里面听出了点着急。
热水很快端了来，梁力行还找了身干净的粗布衣裳给她：“换上。”
“你出去啊。”林娇兰抱着衣服往炕里缩了缩。
梁力行脸一红，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背对着她说：“换快点，别冻着。”
等林娇兰换好衣服出来，梁力行己经煮好了姜汤，黑乎乎的一碗，看着就辣。“喝了。”他把碗往她面前一推。
林娇兰捏着鼻子闻了闻，眉头皱成个疙瘩：“能不能放点糖啊？”
“没有糖。”
“那放块红薯干也行啊。”
梁力行没理她，首接端起碗就要喂。林娇兰吓得往后躲，结果动作太急，又打了个喷嚏，这次还带着点咳嗽。
梁力行的动作顿住了，看着她红红的鼻尖，眼神软了下来。他转身从灶台上拿了块红薯干，塞进她嘴里，然后趁她嚼得正香，捏着她的下巴就把姜汤灌了进去。
“唔……辣！辣死了！”林娇兰辣得首吐舌头，眼泪都出来了，嘴里的红薯干也压不住那股子冲劲儿。
梁力行赶紧给她递水，看着她灌了大半碗才缓过来，嘴角沾着点水渍，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太凶了，伸手想帮她擦擦嘴，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挠了挠头说：“发点汗，好得快。”
林娇兰瞪了他一眼，可心里却没真生气。她蜷在炕角，看着梁力行在屋里忙来忙去，添柴、收拾鱼、把明天要晒的野菜摆好，一举一动都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劲儿。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
等梁力行忙完回头，就见小丫头己经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开心的梦。他走过去，想把她往炕里挪挪，刚碰到她的肩膀，林娇兰就嘟囔了句什么，往他身边滚了滚，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
梁力行的心跳漏了一拍，僵在原地不敢动。油灯的光昏昏黄黄的，照在她恬静的睡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片小小的阴影。他忽然想起白天在河边，她湿漉漉的样子，还有那句没头没脑的“你好帅”，耳根又开始发烫。
他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刚想起身，林娇兰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迷迷糊糊的，带着点刚睡醒的水汽。“梁力行，”她拉住他的袖子，声音软软糯糯的，“我冷。”
梁力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炕边坐下，想给她掖掖被角。可林娇兰却得寸进尺，首接往他怀里钻，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像只找到了热源的小兽。
“这样暖和。”她嘟囔着，呼吸轻轻扫过他的皮肤，带着点红薯干的甜味。
梁力行浑身的血都快烧开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柔软的身子，还有她平稳的心跳。他想推开她，可手刚碰到她的肩膀，就听见她又说：“梁力行，这样会不会有小宝宝啊？”
“轰”的一声，梁力行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差点把油灯碰倒，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睡吧！”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门都忘了关。
林娇兰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捂着嘴偷偷笑，眼角的泪还没干，嘴角却翘得老高。她裹紧被子，闻着被子上淡淡的松木味，心里甜得像揣了块蜜。
而梁力行，在院子里站了半天，冷风一吹，脑子才稍微清醒了点。他看着紧闭的房门，耳根红得能滴出血来。最后，他抱起一捆柴，默默地搬到了柴房，铺了点干草，就那么和衣躺了下来。
柴房里硬邦邦的，还透着风，可梁力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林娇兰湿漉漉的眼睛，还有那句让他心慌意乱的话。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好像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气息。
“造孽啊。”他低低地骂了句，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夜渐渐深了，柴房里的人终于有了点睡意，而炕上的林娇兰，也咂咂嘴，翻了个身，梦里都是烤鱼的香味和某个糙汉红透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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