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兰这辈子没听过这么瘆人的枪响。
不是过年时噼里啪啦的鞭炮,也不是村里猎户偶尔试枪的闷响,是那种带着金属撕裂感的“砰砰”声,一下下砸在肖家镇的土路上,混着鬼子“八嘎呀路”的嘶吼,把整个村子的鸡飞狗跳都搅成了一锅滚烫的粥。
“快!”梁力行的大手攥着她的手腕,掌心的老茧蹭得她皮肤发疼,却比任何安慰都让人踏实,“进地窖!”
他们刚把最后一袋红薯推进地窖口,村东头就传来了哭喊声。林娇兰被拽得踉跄,粗布裙摆勾在门槛上,差点摔个狗吃屎——亏得梁力行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胳膊肘子结结实实撞在他硬邦邦的后背上,疼得她“嘶”了一声。
“还顾着疼?”梁力行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八度,听着像在凶人,手上却松了力道,半扶半抱地把她往地窖口带,“再磨蹭,等鬼子上门给你鞠一躬?”
“我哪有!”林娇兰委屈得眼眶发红,可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只能把顶嘴的话咽回去,乖乖被他塞进黑黢黢的地窖。刚站稳脚,头顶的木板就“哐当”一声合上,最后一点天光被掐灭,只剩下鼻尖萦绕的泥土腥气和红薯的甜霉味。
“梁力行?”她下意识伸手去摸,指尖撞上一片温热的胸膛,硬得像块刚从灶里扒出来的铁疙瘩。
“嗯。”他应了一声,听着就在眼前。地窖是他们前阵子亲手挖的,不算小,可架不住堆了半窖的粮食,剩下的空间只够两个人侧身站着。林娇兰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汗味混着草木香,还有点野山鸡的腥气,是属于梁力行的、让她莫名安心的味道。
可这份安心没撑过三秒。
地面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像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紧接着是粗暴的踹门声,瓦片碎裂的脆响,还有王嫂尖利的哭喊:“太君饶命!我家真没藏八路啊!”
林娇兰的腿瞬间就软了。她活了两辈子,在现代连小区吵架都躲得远远的,哪见过这种阵仗?牙齿忍不住打颤,上下牙碰出“咯咯”的响,自己都控制不住。
“别出声。”梁力行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点急促的呼吸。他似乎是怕她吓傻了,手慢慢抬起来,掌心虚虚护在她嘴前,没真碰到,却像划了道无形的屏障,“鬼子鼻子灵,听见动静……”
话没说完,地面上突然传来木板被踩塌的声音,离地窖口仿佛只有几步远。林娇兰吓得浑身一哆嗦,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往前一扑——整个人撞进梁力行怀里。
“唔!”她的额头磕在他下巴上,疼得眼冒金星,可嘴里的惊呼还没出口,就被他捂住了嘴。
梁力行的手很大,掌心带着打猎时被树枝划破的细小伤口,粗糙的纹路蹭着她的嘴唇。他的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把她所有的声音都锁在了喉咙里。
“别怕。”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在。”
温热的气息混着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顺着耳廓钻进心里,奇异地压下了几分恐惧。林娇兰眨了眨眼,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另一只手悄悄环住了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地窖太小了。
她的脸贴在他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咚咚,咚咚”,比平时快了不少,却稳得像打更的鼓点。他的胳膊横在她背后,肌肉因为紧绷而微微发硬,隔着两层粗布衣裳,依然能感受到那份灼人的温度。
林娇兰突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不是因为地窖里空气稀薄,是因为两个人靠得太近了。她能闻到他脖颈间淡淡的汗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喉结滚动的弧度,甚至能数清他胸口布料上磨出的线头。
这要是在平时,她高低得调侃一句“梁力行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可现在,她只能死死攥着他的衣角,把脸埋得更深些。
地面上的动静还在继续。鬼子的皮靴踩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偶尔有几句生硬的中文:“粮食的有?八路的有?”
梁力行的手更紧地护着她的嘴,另一只手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像在哄受惊的小猫。林娇兰的心跳乱得像团麻,明明该怕得要死,却鬼使神差地想起前几天他教她认野菜时的样子——他蹲在地上,手指点着马齿苋,阳光照在他古铜色的侧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认真得不像个糙汉。
“你说……”她想说话,声音闷在他掌心里,变成含混的气音,“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
梁力行没说话,只是低头往她这边靠了靠。黑暗中,林娇兰感觉他的下巴轻轻搁在了她的发顶,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力道。
“不会。”他说,声音里带着笃定,“我挖地窖时做了伪装,他们找不到。”
他的声音像定心丸,可林娇兰还是怕。她从小就怕黑,现代时走夜路都得开着手机电筒,更别说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外面还游荡着杀人不眨眼的鬼子。
恐惧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压得她鼻子发酸。起初只是无声地掉眼泪,后来肩膀忍不住抽噎起来,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滚,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又哭?”梁力行察觉到了,手从她嘴上挪开,转而抹了把她的脸,摸到一手湿凉,“刚才教你的骨气呢?被狗吃了?”
他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可指尖的动作却放轻了,笨拙地擦着她的眼泪,像在处理一件易碎的瓷器。
“我、我控制不住嘛……”林娇兰吸着鼻子,声音哽咽,“黑……我怕黑……”
她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在现代当甜品店老板时,她连打碎个盘子都得心疼半天,哪受过这种罪?又黑又挤的地窖,外面还有随时可能冲进来的鬼子,身边靠着个浑身硬邦邦的糙汉……想着想着,眼泪掉得更凶了。
梁力行沉默了。
地窖里只剩下林娇兰压抑的哭声,还有地面上隐约传来的鬼子的吼叫。泥土的腥气里,似乎还飘着她偷偷藏在角落里的野蜂蜜的甜香。
突然,林娇兰感觉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别嚎了。”梁力行的声音有点不自然,像是在跟自己较劲,“我……给你唱个歌?”
林娇兰哭得正凶,闻言愣了一下,抽噎着问:“你?唱歌?”
她没听过梁力行唱歌。这人平时话都少得像金疙瘩,除了说“吃饭”“干活”“别闹”,最多就是被她缠得没办法时,从鼻子里哼一声。唱歌?他怕不是把“唱歌”和“劈柴”弄混了?
“嗯。”梁力行应了一声,听着有点不情愿,可还是清了清嗓子,酝酿了半天,憋出一句跑调跑到姥姥家的歌词:“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林娇兰:“?”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不是她前几天教他的那首《小苹果》吗?当时她拿着根树枝当麦克风,在院子里扭着腰唱得正嗨,梁力行蹲在门槛上劈柴,眼皮都没抬一下,还吐槽她“唱得比狼嚎还难听”。
可现在,这个刚才还一脸“天塌下来老子顶着”的糙汉,居然在黑黢黢的地窖里,用他那把跟砂纸似的嗓子,给她唱这首甜得发腻的歌?
“怎么爱你都不嫌多……”梁力行还在唱,调子跑得九曲十八弯,把“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唱得像“黑黑的炕头冻着我的脚”,可他自己好像没察觉,唱得格外认真,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林娇兰先是愣住,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她想象着梁力行现在的表情——肯定是皱着眉,一脸“我在做什么蠢事”的纠结,耳根却红得能滴出血来。
“梁力行,”她笑着笑着,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点哭腔的沙哑,“你跑调啦。”
“……”梁力行的歌声戛然而止,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过了几秒,他闷闷地说:“就你能。”
作者“南柯一梦会卿卿”推荐阅读《糙汉家的娇娇媳妇儿》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不是我能,是你跑调跑到西伯利亚去了。”林娇兰得寸进尺,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唱,我教你。”
“不唱。”
“唱嘛~”她拖着长音撒娇,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你看,唱首歌我就不怕黑了,多划算。”
梁力行没说话,可也没推开她。林娇兰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小声唱起了原版:“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她的声音甜软,带着点尾音的上翘,像颗刚剥开的糖。唱到一半,感觉梁力行也跟着哼了起来,这次没跑那么远,就是调子有点平,像在念课文。
“不对不对,”林娇兰仰头,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这里要往上扬一点,像这样——‘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她故意把“火”字唱得又高又亮,震得地窖顶上掉下来几粒土渣。
梁力行被她逗笑了,低低的笑声从胸腔里滚出来,带着点闷响,像远处传来的雷声。林娇兰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放松的笑,不像平时被她逗到时那种敷衍的“哼”,是真的在笑。
“笑什么笑!”她假装生气,伸手去拧他的胳膊,“再笑我不教了!”
手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掌很大,把她的小手整个包在里面,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手指蜷缩了一下。
“不笑了。”他说,声音里还带着笑的余温,“你接着唱。”
林娇兰“嗯”了一声,继续往下唱。唱到“春天和你漫步在盛开的花丛间”时,地面上的动静渐渐远了,鬼子的嘶吼变成了模糊的嗡嗡声。
恐惧像退潮的海水,慢慢从心里撤了下去。地窖里依然黑,依然挤,可身边有他的体温,有他不算好听却认真的跟唱声,还有他掌心传来的安稳的力道。
她唱得越来越轻,最后慢慢停了下来。
“怎么不唱了?”梁力行问。
“唱完了。”林娇兰仰头看着他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梁力行,你说……鬼子会不会一首待在这里?”
“不会。”他说得肯定,“他们就是来搜查的,抢点东西就走。”
“那我们要在这待多久?”
“等外面没动静了再说。”梁力行顿了顿,补充道,“饿不饿?角落里有红薯干。”
“不饿。”林娇兰摇摇头,往他怀里又靠了靠,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就是有点闷。”
地窖里的空气确实越来越稀薄,呼吸都带着点滞涩感。林娇兰能感觉到梁力行的呼吸也变得有点沉,可他还是把更宽敞的地方让给了她,自己半边身子几乎贴着冰冷的土墙。
“闷就说话。”他说,“别憋着。”
“说什么?”
“随便说。”
林娇兰想了想,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她的甜品店:“我以前在现代啊,开了家甜品店,卖提拉米苏、芒果班戟,还有芝士蛋糕……比红薯糕好吃一百倍。”
“嗯。”
“特别是那个杨枝甘露,用芒果和西柚做的,冰凉爽口,夏天吃一口,比在河里泡澡还舒服。”她咂咂嘴,好像现在就能尝到那味道,“等以后太平了,我教你做啊?”
“……好。”
“还有啊,我店里的桌子是原木的,刷着清漆,亮得能照见人影。哪像你家这炕,硬得硌骨头,还掉灰……”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梁力行就在旁边听着,偶尔“嗯”一声,或者问一句“现代的桌子不用劈柴烧?”。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根线,把她所有的碎碎念都串了起来,织成一张暖暖的网。
说着说着,林娇兰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感觉自己的脸颊贴在他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咚咚,咚咚”,比刚才慢了些,却更有力了。
黑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忽然想起刚才他唱歌的样子,想起他笨拙地擦她眼泪的动作,想起他明明怕她被鬼子发现,却还是任由她在怀里撒娇。
这个人,明明嘴硬得像块石头,心却软得像棉花。
“梁力行。”她轻轻叫他。
“嗯?”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啊?”
这话问得突然,连林娇兰自己都愣了一下。可话己出口,收不回来了。她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回答——是像上次那样凶巴巴地说“胡说”,还是红着脸转身就走?
可梁力行没说话。
地窖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林娇兰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种时候问这种话,她是不是疯了?
就在她想打个哈哈蒙过去时,感觉梁力行的手轻轻动了动,抚上了她的头发。他的动作很轻,像在抚摸什么易碎的宝贝。
“嗯。”
一个字,低低的,带着点沙哑,却清晰地钻进了林娇兰的耳朵里。
林娇兰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有烟花炸开。
他承认了?
这个平时连句软话都不肯说的糙汉,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黑暗中,她能感觉到梁力行低下头,离她越来越近,他的呼吸轻轻拂在她的额头上,带着点红薯干的味道。
他似乎在犹豫,胸口的起伏变得急促。
林娇兰的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她忽然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微微仰头——
柔软的唇瓣撞上了他的。
他的嘴唇有点干,带着点户外的凉意,还有点野草莓的酸甜(早上他偷偷给她塞了颗野草莓,自己好像也吃了)。林娇兰只敢轻轻碰了一下,就像被烫到似的想躲开。
可梁力行按住了她的后颈。
他的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紧接着,他低下头,加深了这个吻。
没有技巧,甚至有点笨拙,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压抑不住的悸动。他的唇齿间带着山野的风,带着烟火的气,带着属于他的一切,蛮横又温柔地闯进了她的呼吸里。
林娇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里。
地窖外的枪声和嘶吼仿佛都远了,只剩下两个人交缠的呼吸,和彼此越来越快的心跳。泥土的腥气里,好像真的飘来了甜丝丝的味道,比她做过的任何甜品都要甜。
不知过了多久,梁力行才慢慢松开她。
两人都喘着气,额头抵着额头。林娇兰能感觉到他的睫毛蹭着她的脸颊,有点痒。
“你……”他刚想说什么,地面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木板被踩动的“嘎吱”声——离地窖口只有几步远!
梁力行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把林娇兰往怀里按,另一只手摸到了藏在粮食堆后的短刀。
林娇兰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刚被吻得发软的腿又开始打颤。
可这次,脚步声只是匆匆掠过,很快就消失在院子外。
又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外面真的没动静了,梁力行才松开她,声音还有点哑:“……没事了。”
林娇兰“嗯”了一声,脸烫得能煎鸡蛋。刚才那个吻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她偷偷往他那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梁力行,你刚才……吻得还没我唱得好听。”
梁力行:“……”
黑暗中,似乎能看见他耳根“腾”地一下红透了。过了几秒,他闷声闷气地说:“那你再教教我?”
林娇兰先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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