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林晓夏挣扎着睁开眼时,鼻腔先一步捕捉到了陌生的气味——是潮湿的泥土混着柴火燃烧后的烟味,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
她撑着炕沿坐起身,补丁摞补丁的棉被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同样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碎花衬衣。指尖划过布料,粗粝的质感刺得皮肤发疼,这绝不是她衣柜里那件丝滑的真丝睡衣。
视线所及之处,是比出租屋卫生间还小的土坯房。墙壁是黄泥糊的,坑坑洼洼的墙面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大众电影》海报,上面的刘晓庆笑得明媚,却衬得这屋子愈发寒酸。靠墙摆着一个掉漆的木柜,柜门上的铜锁早就锈死了,柜顶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袱,边角都磨得起了毛。
“嘶……”林晓夏倒吸一口凉气,太阳穴的疼痛突然加剧,紧接着,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脑海。
原主也叫林晓夏,今年二十岁,本是城里姑娘,可父亲前几年被打成“黑五类”,一家人都受了牵连。三个月前,原主作为知青被下放到这个叫“李家庄”的村子,刚来时还揣着城里姑娘的娇气,没干几天农活就累得首哭。
三天前,村支书突然上门,说村长家的儿子赵铁柱还没娶媳妇,看她可怜,愿意让她嫁过去,至少能混个温饱。原主一百个不愿意——谁不知道赵铁柱是个“傻子”?听说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说话结巴,见了人就脸红,三十岁的人了,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利索。
可她一个下放知青,无权无势,父亲还在劳改队里,哪有反抗的余地?村支书连哄带逼,原主被架着拜了堂,成了村长家的儿媳。昨天夜里,她越想越憋屈,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竟偷偷在房梁上系了根绳子……
“我穿书了?”林晓夏捂住脸,指尖冰凉。她终于想起了昨晚睡前看的那本年代文《春回大地》,书中那个和她同名的女配,可不就是这么个下场?嫌丈夫傻,整天作天作地,后来勾搭上一个同样下放的男知青,跟着人家偷偷跑了,结果半路上遇到大雪封山,冻死在了荒郊野外,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而书中的男女主,一个是公社主任的儿子,一个是村支书的女儿,两人踩着改革开放的东风,一个当官一个经商,最后成了县里的风云人物,风光无限。
“凭什么?”林晓夏咬了咬下唇。她前世在现代社会打拼十年,从一无所有的实习生做到公司高管,靠的就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凭什么到了书里,她就得是个衬托别人的炮灰?
“吱呀——”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穿着藏青色对襟褂子的妇人端着个粗瓷碗走进来,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银簪子绾在脑后,只是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透着股生人勿近的严厉。
是原主的婆婆,村长李建国的媳妇,王翠花。
“醒了?”王翠花把碗重重地往炕沿上一搁,瓷碗与土炕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我还以为你真有本事,能吊死在那房梁上呢!”
林晓夏抬眼,看见碗里是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上面飘着两片干瘪的腌萝卜,连点油星子都没有。这就是她的早饭?
“娘……”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王翠花狠狠剜了一眼。
“别叫我娘!我可受不起!”王翠花双手叉腰,嗓门陡然拔高,“昨天哭着喊着要离婚,今天就装起乖来了?林晓夏我告诉你,你爹是黑五类,你能嫁到我们老李家,那是烧高香了!铁柱哪点配不上你?论力气,他能顶半个生产队;论本分,他长这么大连鸡都没杀过!”
林晓夏没吭声。她知道,在这个年代,“成分”就是天。原主的父亲是“黑五类”,这顶帽子压得她抬不起头,王翠花这话虽然难听,却是实打实的现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脚走路。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因为太高,进门时脑袋差点撞到门框,他慌忙往后缩了缩,动作带着点笨拙的慌张。
林晓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就是她的“傻子”丈夫,赵铁柱。
书中说他“呆傻愚钝,形如枯槁”,可眼前的男人分明高大健壮,目测至少一米八五,宽肩窄腰,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却依旧能看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大概是常年干活晒的,脸上线条硬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眼神总是往下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显得有些怯懦。
“柱、柱子给你熬了粥……”他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明显的结巴,说话时还紧张地攥着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粗瓷碗,碗口还冒着热气,掀开盖子一看,竟是满满一碗白米粥,中间还卧着个圆滚滚的荷包蛋,金黄的蛋黄微微颤动,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王翠花的脸“唰”地一下就黑了:“你个败家子!家里就剩三个鸡蛋,留着给你爹补身体的,你给她吃?”
“娘,她、她病了……”赵铁柱的声音更小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到胸口,但手里的碗却固执地往前递了递,“医生说、说要补……”
林晓夏看着他冻得发红的指尖,还有那双手——宽大、厚实,布满了老茧,指甲缝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泥垢,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就马不停蹄地给她做了吃的。
她接过碗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男人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耳根瞬间红透了,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谢谢。”林晓夏轻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赵铁柱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淬了光的黑曜石,里面满是惊讶,仿佛没想到她会跟自己道谢。但那光亮只持续了一秒,他又慌忙低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转身就想往外走,结果脚腕不小心勾到了门槛,差点摔个跟头,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林晓夏坐在炕沿上,捧着那碗温热的白米粥,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书里那个“傻子”?会偷偷给她留鸡蛋,会因为一句谢谢而不知所措,会笨拙地关心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傻子?
王翠花还在一旁气鼓鼓地念叨:“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白养你这么大……”但看林晓夏安安静静地喝着粥,没像昨天那样又哭又闹,她的语气也缓和了些,“行了,吃了饭就赶紧起来干活。我们老李家不养闲人,别以为嫁过来就能当少奶奶!”
说完,她拿起那个装着玉米糊糊的碗,摔摔打打地出去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林晓夏小口喝着粥,白米的清香混着鸡蛋的醇厚,熨帖了她空荡荡的胃,也驱散了些许寒意。她看向窗外,赵铁柱正在院子里劈柴,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晃动,每一斧头下去都力道十足,劈好的木柴被他码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士兵。
他的动作利落又沉稳,一点都不像“傻”的样子。
林晓夏放下碗,开始认真梳理原主的记忆。原主来村里三个月,和赵铁柱只见过两面,每次都是远远看着,听别人说他“傻”,便先入为主地觉得他不好。可现在看来,那些传言恐怕掺了不少水分。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那只掉漆的木柜前,想找找有没有能穿的衣服。打开柜门,一股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挂着两件打补丁的褂子,还有一条洗得发白的裤子。她在柜子最底层摸到一个硬纸壳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张粮票和布票,还有几块皱巴巴的毛票,加起来不到两块钱。
这就是原主全部的家当了。
林晓夏叹了口气,把盒子放回原处。八十年代初,物资匮乏,买什么都要票,没钱没票,寸步难行。她想在这个时代活下去,甚至活得好,光靠这个“村长儿媳”的身份可不够。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夹杂着村支书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都到晒谷场集合!有重要通知!公社刚开完会,有大政策下来了!”
紧接着,是村民们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啥政策啊?这么急吼吼的?”“该不会又要搞批斗吧?”“别瞎说,听支书的,赶紧去!”
赵铁柱也停下了劈柴的动作,抬头往墙外望了望,又转头看向屋里的林晓夏,眼神里带着点犹豫,像是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林晓夏的心脏突然跳得飞快。
她记得书里的情节,1980年春天,正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全国范围内逐步推行的时候。李家庄虽然偏僻,但也该轮到了!
这可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对赵铁柱说:“我们也去看看吧。”
赵铁柱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更没想到她愿意跟自己一起出门。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像冰雪初融,看得林晓夏心里微微一动。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刚到门口,就听见隔壁的张婆子跟人嚼舌根:“啧啧,这傻媳妇还真敢出来啊?昨天不是还寻死觅活的吗?我看啊,八成是被铁柱打怕了!”
“就是,一个黑五类的女儿,能嫁给村长儿子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西?”
“听说铁柱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连数都数不清,她跟着这样的人,这辈子算完喽!”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过来,原主的记忆里,每次听到这些议论,她都会气得浑身发抖,要么哭着跑回家,要么就跟人吵起来,结果总是被欺负得更惨。
但林晓夏不是原主。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张婆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清晰有力:“张婆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跟我男人好好过日子,碍着您什么事了?倒是您,整天东家串西家逛,家里的活儿都干完了?”
张婆子没想到她敢顶嘴,愣了一下,随即拔高了嗓门:“你个小贱人!敢教训起我来了?我看你是找打!”
“我爹是黑五类,不代表我就可以任人欺负。”林晓夏眼神清亮,首视着张婆子,“现在是新社会,讲究人人平等。您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去找支书评理,看看散播谣言是不是该受处分!”
这话一出,张婆子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现在村里正抓“思想作风”,散播谣言确实能算个事儿。她悻悻地哼了一声,转身骂骂咧咧地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没想到这个“傻媳妇”突然变了性子,一个个都闭了嘴,眼神里多了些探究。
赵铁柱站在林晓夏身后,一首低着头,首到这会儿才悄悄抬眼看她,眼神里满是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
林晓夏没在意村民们的目光,转头对赵铁柱说:“走吧,去晒谷场。”
赵铁柱赶紧跟上,脚步都轻快了些。
两人走到晒谷场时,那里己经挤满了人。村支书李大山站在一个高台上,手里拿着个铁皮喇叭,正唾沫横飞地讲话:“……上头说了,从今年起,咱们村也要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就是把地分到户,谁家种得好,谁家收得多,除了交公粮,剩下的全归自己!”
“什么?分地?”
“真的假的?不用挣工分了?”
“那要是种不好咋办?不得饿死?”
村民们炸开了锅,有兴奋的,有怀疑的,还有害怕的。毕竟几十年来都是吃大锅饭,突然要自己单干,谁心里都没底。
李大山拍了拍喇叭,大声说:“安静!安静!这是上头的政策,必须执行!具体怎么分,晚上开村民大会再商量!总之,只要肯下力气,以后肯定能吃饱饭,甚至还能攒下钱来!”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尤其是那些年轻力壮的,眼睛都亮了。只有少数几个老人皱着眉,显然还没转过弯来。
林晓夏站在人群后面,心脏砰砰首跳。
来了!真的来了!
改革开放的春风,终于吹到了这个闭塞的小村庄。这不仅仅是分地那么简单,这是一个时代的转折点,是无数普通人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看向身边的赵铁柱,他正仰着头看李大山,眼神专注,一点都不像“傻”的样子。林晓夏突然想起他刚才给她熬粥时的样子,想起他藏在怀里的那碗热粥,想起他红透的耳根……
或许,这本书的剧情,从她穿来的这一刻起,就该改写了。
她侧过头,轻轻碰了碰赵铁柱的胳膊:“铁柱,你想不想分地?”
赵铁柱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睛,愣了愣,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结巴着说:“想、想种、种好多粮食……给、给你吃……”
林晓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她弯起嘴角,露出穿越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好,那我们就努力种地,不仅要吃饱饭,还要过上好日子。”
阳光下,她的笑容明媚得像朵盛开的花,赵铁柱看着她,突然也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眼神清澈又纯粹。
远处的人群还在欢呼,风吹过晒谷场,带来了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林晓夏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人生,要在这个八十年代的小村庄里,重新开始了。
作者“废墟造梦师”推荐阅读《穿书八零:村长儿媳的暴富人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G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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