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宫墙内的风也带上了刺骨的寒意。颐和轩的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林晚心底的冰封。王瘸子那日吐露的“蟠龙印”三个字，如同魔咒，日夜在她脑海中盘旋。线索指向了最可怕的源头，却如同陷入泥沼，寸步难行。弟弟林澈依旧杳无音信，那方绣着“澈”字的丝帕被她贴身藏着，是唯一的慰藉，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这日，高德全前来，除了例行询问，还带来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娘娘，撷芳殿那边……五殿下又不好了。太医署束手，陛下……忧心忡忡。”
林晚正在临摹一本佛经（做给外人看的），闻言笔尖一顿，一滴浓墨滴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洇开一团污迹。五皇子？那个病弱的孩子？又不好了？
她抬起眼，看向高德全。高德全垂着眼，神色恭敬如常，仿佛只是传达一个寻常的消息。但林晚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隐晦的焦虑。永昭帝子嗣艰难，五皇子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若五皇子再出意外……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晚的脑海！机会！
她放下笔，用手按住心口，眉头紧蹙，脸上适时地流露出痛苦之色，对着高德全艰难地做了几个手势：难受……想吐……传太医……
高德全立刻会意：“奴才这就去传！”他转身快步离去，动作比平日急切了几分。
太医很快赶到，诊脉后依旧是“胎气不稳，需静养”的老生常谈。林晚却挣扎着坐起，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颤抖地写下两个字：“五……子……”然后，她抬起眼，看向太医，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种近乎恳求的急切。她不能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五皇子的“关切”。
太医面露难色：“娘娘，您自身贵体……”
林晚固执地摇头，手指再次用力写下：“救……他……”写完，她仿佛耗尽了力气，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太医和高德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位颐妃娘娘对五殿下的“关切”，似乎超出了寻常。联想到之前她救过五皇子一次……
“奴才……奴才即刻去禀报陛下！”高德全不敢怠慢，匆匆离去。
林晚靠在软榻上，闭上眼，掩去眸中冰冷的算计。她在赌。赌永昭帝对五皇子的重视，赌他对自己医术（或者说利用价值）的认可，更赌他此刻焦头烂额、急需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态！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德全回来了，身后跟着的，竟然是永昭帝身边最得力的御前侍卫统领赵乾！
“颐妃娘娘，”赵乾抱拳行礼，声音冷硬，“陛下口谕，五殿下病危，着娘娘即刻前往撷芳殿！不得有误！”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林晚。
成了！林晚心中冷笑。她挣扎着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脚步虚浮，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随时会倒下。赵乾眉头紧锁，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跟在后面。
撷芳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浓重的药味混合着一种病气的酸腐。永昭帝负手站在殿中，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几位太医跪在一旁，面如土色。内殿传来五皇子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林晚的到来，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永昭帝转过身，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瞬间锁定了她苍白虚弱的身影。那目光里，有审视，有疑虑，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期盼？
“你……”永昭帝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去看看。”
林晚微微颔首，在宫女的搀扶下，艰难地迈过门槛，走向内殿。
五皇子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宽大的龙床上，盖着明黄的锦被，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却泛着青紫，呼吸急促而微弱，小小的身体间歇性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可怕喘息。症状，竟与上次惊风发作时惊人地相似！但林晚一眼就看出，那青紫的唇色和抽搐的细微特征，绝非单纯的惊风！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冰冷，屏退左右（永昭帝默许了），坐到床边。指尖搭上孩子滚烫的手腕。脉象急促、冷宫有宝：她怀了仇人之孙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冷宫有宝：她怀了仇人之孙最新章节随便看！紊乱、浮滑无力……果然！是“牵机”之毒被诱发的征兆！虽然剂量似乎不大，但足以要了这孱弱孩子的命！
是谁？沈家己倒，沈如霜被囚冷宫，谁还敢对唯一的皇子下手？而且用的是如此隐秘、与当年林家如出一辙的手法？！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木盒（如今里面装的针和药，都经过高德全的“检查”）。取出银针，手法快如闪电！刺入人中、十宣放血，短针刺内关、神门……动作精准而稳定，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同时，她悄然用指甲划破一个小瓷瓶的蜡封，将一点点无色无味的粉末（《青囊遗录》中记载的“牵机”暂缓之药，需配合针法）弹入五皇子微微张开的唇间。
时间一点点流逝。殿内死寂，只有银针刺入的细微声响和孩子痛苦的喘息。永昭帝站在外殿，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赵乾按着腰刀，目光如炬。
渐渐地，奇迹再次发生。五皇子剧烈的抽搐幅度明显减小，急促的喘息变得稍微顺畅，青紫的嘴唇也慢慢有了一丝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在消退。
当林晚拔出最后一根针时，五皇子小小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抽搐，呼吸趋于平稳，沉沉昏睡过去。
林晚长长地、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额上己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比来时更加苍白，身体因脱力而微微摇晃。
“如何？”永昭帝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知何时他己走了进来。
林晚没有回头，只是疲惫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摇了摇头。意思很清楚：暂时无性命之忧，但她无法言明病因。
永昭帝的目光落在五皇子恢复了些许血色的小脸上，又缓缓移向林晚那单薄而疲惫的背影。他沉默了片刻，眼神极其复杂。
“赵乾。”他沉声命令。
“臣在！”
“撷芳殿所有宫人，即刻拿下！严刑拷问！给朕查！是谁在谋害皇嗣！”永昭帝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五皇子身边，增派双倍暗卫！再有任何差池，提头来见！”
“遵旨！”赵乾领命，杀气腾腾地退下。
永昭帝又看向林晚，语气放缓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你，有功。回去好生歇着，缺什么，找高德全。”他没有一句褒奖，也没有一句关于病因的追问，仿佛林晚的出手，只是尽了她作为“妃嫔”的本分。
林晚在宫女的搀扶下，艰难地起身，对着永昭帝的背影，无声地福了福身。转身离开撷芳殿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永昭帝正俯身，用一方明黄的帕子，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五皇子额角的冷汗。那动作，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属于父亲的笨拙温情。
林晚的心，如同被冰冷的针狠狠刺了一下。仇人……也会对自己的骨肉流露出这样的温情吗？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另一个“骨肉”。一股更深的寒意和荒谬感席卷了她。她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这充满药味和帝王温情的地方。
回到颐和轩，屏退宫人。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她从袖中悄然滑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那是刚才在五皇子床边，她趁人不备，用银针极其隐秘地刮下的一点孩子枕畔的香灰和几根不易察觉的、颜色深紫的纤维（来自某种特制的熏香垫）。她将纸包凑近鼻端，仔细嗅闻。
除了安神檀香的味道，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被她敏锐捕捉到的、混合着紫罂粟和另一种奇异腥甜的……熟悉气息！
这气息……她猛地想起在地穴石室里，那具白骨旁边散落的毒药瓶！那残留粉末的气味！
冷宫……前朝妃嫔……牵机之毒……蟠龙印……
一个模糊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在重重迷雾中若隐若现。这深宫之中，似乎盘踞着一条远比沈家更古老、更阴毒的毒蛇！它吞噬了前朝的妃嫔，吞噬了林家满门，如今，又将毒牙伸向了永昭帝的皇子！
而她林晚，腹中怀着仇人之子，手握残缺的线索，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独木桥上。下一步，是粉身碎骨，还是……绝地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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