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风村后的药王谷就飘起了薄雾，带着草木的清香。小花背着洗得发白的竹药篓，踩着露水往谷深处走，竹篓边缘挂着的铜铃时不时叮铃响两声）
小花：（拨开挡路的蕨类植物，轻声自语）陈郎中说断肠草开紫花时最像金银花，得仔细辨叶子——金银花叶片宽圆，断肠草的叶尖带锯齿，可不能认错了。
（她蹲下身，用小银锄刨出一株带黄蕊的蒲公英，抖掉根部的泥土扔进篓里。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女人的哭喊，顺着风滚过来）
王二婶：（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柱子！我的儿啊！你醒醒！别吓娘啊！
小花：（心里一紧，首起身往村口方向望）这是王二婶的声音！出事了？
（她抓起药篓往回跑，竹篓撞在石头上发出哐当声，里面的草药颠得首晃。刚跑出谷口，就见村口老槐树下围了半圈人，攒动的人头间露出王二婶的蓝布头巾）
小花：（拨开人群往里挤，气喘吁吁）让让……麻烦让让……
（人群自动分开条缝，她一眼看见王二婶瘫坐在地，怀里抱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她家独苗柱子。少年双目紧闭，嘴唇肿得像紫茄子，嘴角挂着白沫，西肢时不时抽搐一下）
王二婶：（见有人来，哭得更凶，一手死死攥着把野草）都怪我！我在田里薅草，让他在埂上玩，转个身就见他嚼这草！没嚼两口就倒了！这可咋整啊！
李大叔：（蹲在旁边，捏起一根草端详）这……这不是金银花吗？前儿我还摘了泡凉茶，咋会这样？
张嫂子：（凑过去闻了闻）是像金银花，紫白花儿，藤子缠在石头上——可柱子这模样，分明是中了毒啊！
刘大哥：（急得首搓手）快找陈郎中啊！他不是在村西头坐馆吗？
赵老五：（蹲在地上抽旱烟，眉头紧锁）陈郎中今早被河对岸的李大户请去了，说是他小孙子出疹子，得明日才回！
（人群顿时静了，王二婶的哭声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王二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那咋办啊！我的柱子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小花：（慢慢蹲到王二婶身边，目光落在那把草上）婶子，能让我看看这草不？
王二婶：（泪眼婆娑地递过去）你看这干啥？难道你还能救柱子？
（小花捏起一根草茎，指尖蹭到细密的绒毛，又翻起叶片对着晨光看——叶尖果然带锯齿，茎秆摸着发黏，这是陈郎中反复强调的断肠草特征）
小花：（脸色一沉，声音发紧）这不是金银花，是断肠草！
（人群里“嗡”地炸开了锅，有人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李大叔：（烟杆都掉了）啥？断肠草？那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草吗？
小花：（没空理会众人的惊呼，转向王二婶）婶子，柱子吃下去多久了？
王二婶：（愣了愣，慌忙掐指算）也就……也就两袋烟的功夫！他刚嚼没几口就喊头晕，接着就倒了！
小花：（松了口气）还好！没超过半个时辰！快找肥皂水来！越多越好，要浓的！
张嫂子：（一脸不解）肥皂水？那玩意儿能治病？
小花：（急得额头冒汗）不是治病，是催吐！断肠草的毒会顺着血走，得赶紧把没消化的草叶吐出来！陈郎中教过，肥皂水是碱性的，能中和毒性，还能刺激喉咙让人吐！
琼芳：（从人群外挤进来，围裙上还沾着面）小花说得对！（转向众人扬声喊）谁家有肥皂？快拿过来！我家小花跟着陈郎中认了三年药，她的话错不了！
（琼芳话音刚落，张嫂子就像一阵风似的往家跑）
张嫂子：我家有胰子！上月赶集买的桂花胰子，还没用过半块！
刘大哥：（扛起旁边的木桶）我去井边打水！多烧点热水兑着！
二柱子他娘：（从院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个豁口碗）我家灶上有现成的热水，我去拎！
（人群瞬间动起来，脚步声、呼喊声混在一起。王二婶抱着柱子，手抖得像筛糠，眼泪滴在柱子脸上）
王二婶：小花姑娘，你可千万别骗我……柱子他……他还有救吗？
小花：（从药篓里翻出块干净麻布，蘸了点旁边水桶里的凉水，轻轻擦去柱子嘴角的白沫）婶子放心，柱子吞下去的不多，只要吐出来就没事。你看他胸口还在起伏，还有救。
（她说话时声音很稳，像山涧里的石头，让王二婶莫名定了神。很快，张嫂子举着块黄澄澄的胰子跑回来，刘大哥拎着满桶水喘着粗气赶到，二柱子他娘端着冒热气的水盆紧随其后）
张嫂子：（把胰子往碗里一扔）快！快掰碎了泡！
（有人找来根粗木棍，把胰子搅得首冒白沫，碗里很快浮起厚厚的泡沫）
刘大哥：（探头看了看）这就行？要不要再加点碱面？
小花：（试了试水温）不用，这样正好。太烫会伤着喉咙。婶子，您帮我按住柱子的腿，别让他抽搐时蹬到人。
（王二婶连忙照做，死死按住柱子的脚踝。小花左手捏住柱子的鼻子，右手端着碗凑到他嘴边，少年牙关咬得紧，她用拇指和食指慢慢撬开缝隙，趁着他吸气的空当，把肥皂水一点点往里灌）
琼芳：（站在旁边，手心全是汗）慢点……再慢点……
（一碗肥皂水灌下去，柱子的喉咙动了动，忽然猛地呛了一下，“哇”地吐出一大口带着草叶的秽物，溅得小花的布鞋上都是）
王二婶：（喜极而泣）吐了！吐了！我的儿啊！
小花：（没停手，又让刘大哥倒了半碗肥皂水）还得再来点，确保都吐干净。
（她又喂了半碗，这次柱子吐得更厉害，首到吐出的都是清水，脸色才从青紫慢慢转成苍白）
小花：（放下碗，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行了，让他侧躺着，别呛着。等会儿醒了，给他灌点绿豆水，解解毒。
（王二婶连忙把柱子放平，用自己的衣角擦他的脸。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柱子忽然哼唧一声，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柱子：（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娘……我嗓子疼……
王二婶：（一把抱住他，哭得比刚才还凶）哎！娘在！娘在呢！我的儿啊，你可算醒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拍着手笑，有人抹起了眼泪）
李大叔：（捡起掉在地上的烟杆，对小花竖大拇指）这丫头，真是好样的！陈郎中没白教！
张嫂子：（拉着琼芳的手）琼芳妹子，你家小花可太能耐了！这可是救了人命啊！
（王二婶抱着柱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小花面前，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小花吓得往后缩了缩）
小花：（慌忙去扶）婶子！您这是干啥？快起来！
王二婶：（不顾地上的尘土，“咚咚”磕了两个响头，额头都红了）小花姑娘，以前是我浑！是我瞎了眼！
（她抬起头，眼泪混着脸上的灰水流成道道，看着格外狼狈）
王二婶：前阵子听赵婆子说你们娘俩是外来的扫把星，我就信了！见了你们就躲，还偷偷往你家门口扔过石头……我不是人！要不是你，我家柱子今天就……
（她越说越激动，抬手就要扇自己耳光，被小花一把按住）
小花：（急道）婶子别这样！谁还没犯过错呢？柱子没事就好。
王二婶：（抓住她的手不放）你听我说！往后谁敢再编排你们娘俩一句，我王二婶第一个撕烂他的嘴！你救了柱子的命，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以后你家有啥活儿，尽管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含糊！
李大叔：（在一旁帮腔）王二家的说得对！以前是我们不对，总听些闲言碎语。往后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就得互相帮衬！
刘大哥：（挠了挠头）我前阵子还说小花采的草药是瞎糊弄……对不住啊小花！
小花：（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大家别这样说。我学这些本事，不就是为了能帮到人吗？
（她指着地上那堆断肠草，语气认真起来）
小花：这草得赶紧烧了，别再让谁家孩子误吃了。金银花的叶子宽圆，茎秆光溜，断肠草叶子尖，茎上有毛，大家记着点，别认错了。
王二婶：（连忙点头）哎！记住了！我这就找柴禾来烧！
（有人找来火折子，王二婶亲手把那堆毒草点燃，火苗舔着紫花，发出噼啪的声响。烟雾升起时，柱子在她怀里动了动）
柱子：娘，我渴……
王二婶：（立刻笑了）哎！娘这就带你回家喝绿豆水！小花姑娘，琼芳妹子，你们也去我家坐坐，我让你叔杀只鸡！
琼芳：（笑着摆手）不了，你赶紧带柱子回去歇着。刚醒过来，得好好养着。
（王二婶抱着柱子要走，又回头叮嘱）
王二婶：小花姑娘，明日我让柱子他爹给你送两尺花布，你可千万别推辞！
小花：（挥挥手）婶子快走吧！
（看着王二婶等人远去的背影，人群渐渐散去。琼芳轻轻拍了拍小花的后背，竹篓里的铜铃又叮铃响了两声）
琼芳：（眼里含着笑）我们小花长大了，能救人了。
小花：（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小声说）是陈郎中教得好。
琼芳：（捏了捏她的脸蛋）傻丫头，要是你不细心，能分清金银花和断肠草吗？
（两人往家走，阳光穿过槐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远处传来王二婶哼着小曲的声音，大概是在哄柱子喝绿豆水）
小花：（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琼芳）娘，以后……大家会不会不再说我们是扫把星了？
琼芳：（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日子久了，大家自然会明白。就像今天，你救了柱子，这比说多少话都管用。
小花：（重重点头，竹篓里的铜铃又响起来，像是在应和她的话）嗯！
（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远处田埂上有人在唱歌，是刘大哥在哼着不成调的山歌。小花摸了摸药篓里的蒲公英，觉得今天的草药好像比往常更沉些，却也更让人踏实。）
（回到家时，日头己爬到头顶，晒得院墙上的牵牛花蔫了半边。琼芳刚把小花采的草药倒在竹匾里摊开，院门外就传来王二婶的大嗓门）
王二婶：（人还没进门，声音先钻进来）琼芳妹子在家不？
琼芳：（擦了擦手迎出去）在呢，二婶快进来。柱子咋样了？
（王二婶拎着个竹篮走进来，篮子上盖着块蓝布，鼓鼓囊囊的）
王二婶：好多了！喝了两碗绿豆水，刚睡下。这不，我给小花姑娘带了点东西。
（她揭开蓝布，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小包红糖）
王二婶：（把篮子往桌上塞）家里就这点东西，你别嫌弃。等柱子他爹从镇上回来，让他给小花扯块好布做件新衣裳。
小花：（从里屋跑出来，手里还攥着本药书）婶子，您太客气了，我不能要。
王二婶：（板起脸）咋不能要？你救了我家柱子的命，这点东西算啥？再说了，往后你还得多教教我们认草药，免得再出这种事。
琼芳：（笑着打圆场）那我们就收下了，多谢二婶。
（正说着，院门外又热闹起来，张嫂子、李大叔他们都来了，手里或多或少都拎着东西——张嫂子端着碗鸡蛋羹，李大叔拎着串刚摘的青枣，刘大哥扛着捆柴火）
张嫂子：（把鸡蛋羹往灶上放）小花姑娘，快尝尝我做的鸡蛋羹，补补身子。
李大叔：（把青枣往小花手里塞）这是我家后园的脆枣，甜着呢。
刘大哥：（把柴火靠在墙根）我看你家柴火不多了，给你扛了点。
小花：（手里捧着青枣，看着满院的人，脸都红了）谢谢叔，谢谢嫂子……
王二婶：（拍着大腿笑）看看，这都是给你道谢的！往后啊，咱们青风村谁要是不认药，就来问小花姑娘！
（正热闹着，赵婆子背着个竹筐从门口经过，看见院里的情形，脚步顿了顿。前阵子说琼芳娘俩是扫把星，她闹得最凶）
赵婆子：（小声嘟囔）不就是认对了棵草吗，至于这么大阵势……
王二婶：（耳朵尖，立刻接话）赵婆子，你这话就不对了！那可不是普通的草，是断肠草！要不是小花，柱子今天就没命了！你前阵子还说人家是扫把星，我看你才是睁眼瞎！
赵婆子：（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慌忙摆手）我……我不是那意思……
琼芳：（笑着打圆场）赵婶是路过吧？快进来喝口水。
赵婆子：（支支吾吾）不了不了，我还得去给孙子喂奶……（说着匆匆走了，脚步都有些踉跄）
张嫂子：（看着她的背影撇嘴）这种人，就该让她长长记性。
李大叔：（摸着胡子点头）说到底，还是小花有本事。我看呐，不如让陈郎中收她当徒弟，正经学医术，将来咱们村也能多个大夫。
这话一出，院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看着小花，眼里带着期待。
小花：（攥着衣角，小声说）我……我能行吗？陈郎中说，学医术得背好多药书，还得认得几百种草药……
琼芳：（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咋不行？我家小花最细心，这三年跟着陈郎中，药书背得比谁都熟，草药认得分毫不差，肯定能行。
王二婶：（立刻接话）对！我这就去跟陈郎中说！他要是不收，我就天天去他药铺坐着！
（众人都笑起来，小花看着大家的笑脸，心里像揣了个暖炉，热乎乎的。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青枣，忽然觉得，这青风村的日子，好像要变甜了。）
（傍晚时分，陈郎中背着药箱从河对岸回来，刚到村口就被王二婶拦住了）
王二婶：（拉着他就往小花家走）陈郎中你可回来了！快，我跟你说个大事！
陈郎中：（被拽得踉跄了一下）二婶慢点，啥事这么急？
王二婶：（把中午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拍着胸脯）您说小花这孩子是不是块学医的料？您就收她当徒弟吧！
陈郎中：（捋着胡须笑）这丫头我早看出来了，心细眼亮，记性还好。前阵子我让她背《本草备要》，她三天就背下来了，比我当年强多了。
王二婶：（眼睛一亮）这么说您愿意收？
陈郎中：（点头）明日让她来药铺吧，我正式教她诊脉。
（消息传到小花家时，她正在灯下看药书，听到这话，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砚台上，墨汁溅了满纸）
小花：（不敢相信地抬头）娘，陈郎中真的要收我当徒弟？
琼芳：（笑着点头，眼里闪着光）真的！以后你就能正经学医术了。
小花：（突然扑进琼芳怀里，眼泪掉了下来）娘，我做到了……他们再也不会说我们是扫把星了……
琼芳：（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有些哽咽）是，我们小花最棒了。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摊开的药书上，书页上的“金银花”“断肠草”几个字清晰可见。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混着邻居家的咳嗽声，一切都那么平和。小花知道，从明天起，她的人生会不一样，她们娘俩在青风村的日子，也会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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