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云宗演武场就己经蹲满了人。
青灰色的石阶上沾着露水，三十来个新弟子规规矩矩盘腿坐成三排，膝盖上还放着昨天刚发的《基础吐纳心法》。负责监修的是个姓吴的长老，据说年轻时是个暴脾气，此刻正背着手在队伍前踱步，手里那柄铁尺敲得石阶“哒哒”响，跟催命似的。
“凝神！静气！”吴长老的声音跟砂纸磨木头似的，“灵气从百会入，顺督脉下，别跟揣了只兔子似的瞎蹦跶！”
队伍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吸气声，陈大光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使劲憋着没让自己打哈欠。他昨儿夜里被那指甲盖大的“光明神”吵得没睡好——那小破光团非说自己唱的《两只老虎》是上古神谕，还逼着他跟着哼，结果哼到后半夜，灵根倒是兴奋得发亮，把他枕头照成了荧光绿。
“呼……”陈大光深吸一口气，努力照着心法上说的，想象自己像个空罐子，等着灵气往里钻。周围的空气里确实飘着点凉丝丝的东西，跟清晨草叶上的露水似的，顺着鼻腔往脑子里钻，酥酥麻麻的。
旁边的林小师妹己经进入状态了，她头顶上飘着一小团淡白色的雾气，像朵刚摘的棉花糖，安安静静地旋着。前排的赵师兄更厉害，雾气凝得跟块白馒头似的，连吴长老路过都多看了两眼，铁尺敲了敲他的肩：“嗯，赵青这气感不错，稳住。”
陈大光看得有点眼馋，正想再加把劲，怀里的灵根突然“嗡”地颤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炸毛似的亮，而是像被温水泡软了的糖块，慢慢渗出点粉光。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想伸手按住，就感觉周围那点凉丝丝的灵气突然跟疯了似的往他这边涌——不是顺着百会穴钻，是首挺挺地往他怀里的灵根扑，跟苍蝇见了蜜似的。
“坏了……”陈大光眼皮首跳。
下一秒，他身边突然“噗”地冒出个拳头大的光球，粉里透着点蓝，还裹着圈金闪闪的光屑。没等他反应过来，光球“啵”地炸了，溅出一串小光珠，落地时没散开，反倒在地上弹了两下，变成了半透明的泡泡，里头裹着五颜六色的灵气，跟集市上卖的彩虹肥皂泡一个样。
“！！！”陈大光赶紧闭紧嘴，假装啥也没看见。
可那灵根像是开了闸的水库，根本拦不住。越来越多的灵气被它吸过来，在他身边拧成了彩绳，绕着圈往上飘，到了半空中就炸开，变成一串又一串的泡泡。粉的、紫的、鹅黄的，最大的那个跟个西瓜似的，慢悠悠地往吴长老那边飘，泡泡壁上还映着陈大光那张写满“完了”的脸。
“噗嗤——”旁边的林小师妹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头顶那朵“棉花糖”被泡泡撞了下，抖落了好几片白气，小丫头赶紧捂住嘴，眼睛却瞪得溜圆，戳了戳陈大光的胳膊：“陈师兄，你这灵气……咋还带闪的？”
陈大光没敢转头，后脑勺都快绷成铁板了。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吸气声全停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往他这边瞟，连吴长老那“哒哒”的铁尺声都没了。
“陈大光！”吴长老的声音跟炸雷似的在背后响起，“你练的是吐纳心法，还是庙会的泡泡戏法？！”
陈大光僵硬地转过头，正好看见那个西瓜大的泡泡“啵”地炸在吴长老鼻尖上。五颜六色的光屑跟撒了把亮片似的，全粘在了长老那把山羊胡上，有几片还顺着皱纹滑进了他嘴里。
吴长老：“……”
演武场死一般的寂静，三秒后，不知哪个角落传来“吭哧”一声憋笑，紧接着就像点燃了炮仗，此起彼伏的笑声差点把屋顶掀了。
“长老！您胡子上挂星星啦！”
“陈师兄这是把灵气炼出糖渣了吧？”
“快看赵师兄的脸，白得跟纸似的！”
吴长老黑着脸，抬手就想薅胡子，可指尖刚碰到光屑，突然“咦”了一声。他顿了顿，慢慢把沾着光屑的手指凑到眼前，又扒开自己的山羊胡仔细瞅——刚才还雪白雪白的胡子尖上，居然冒出了几根黑茬，跟刚破土的小苗似的，在晨光下泛着青黑色。
这下别说弟子们了，连陈大光都懵了。
“长老……”林小师妹眨巴着眼睛，“您的胡子……好像变黑了？”
吴长老没说话，突然一把抓住陈大光的胳膊，力道大得差点把他骨头捏碎。“你这灵根……”他声音都有点抖，眼睛亮得吓人，“刚才那泡泡，再弄一个！”
“啊？”陈大光懵了，“长老，您不罚我了？”
“罚个屁！”吴长老难得爆了句粗口，指着他怀里的灵根，“快！再让它炸个泡泡！炸大的！”
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傻了——谁不知道吴长老最宝贝他这把胡子？前两年有个弟子不小心用剑风扫掉了他两根胡子，被他罚去后山劈了三个月柴。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像是长老被光屑糊了眼睛，脑子烧糊涂了。
陈大光被他抓得胳膊生疼，只好硬着头皮凝神。灵根好像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捣乱的时候，安安静静地亮了亮，周围的灵气又开始往这边聚。这次没变成西瓜泡泡，而是凝成了个拳头大的光球，慢悠悠地飘到吴长老面前。
吴长老赶紧把脸凑过去，跟个等着喂食的老母鸡似的。光球在他胡子上蹭了蹭，“啵”地炸开，光屑均匀地撒了一层。
众人屏息凝视，就见吴长老闭着眼睛，嘴角慢慢咧开，最后居然“嘿嘿”笑出了声。他掏出块铜镜（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举到眼前左照右照，越照越开心，连皱纹里都透着得意：“黑了！真黑了！比年轻时还黑！”
陈大光：“……”
弟子们：“……”
合着这长老不是生气，是发现了新大陆？
吴长老照够了镜子，突然一拍大腿，指着陈大光对所有人宣布：“今天练气到此为止！陈大光，跟我回屋！”说完不等陈大光反应，拽着他的胳膊就往自己的小院跑，那速度，比追兔子还快。
留下一演武场的弟子面面相觑，林小师妹戳了戳旁边的王胖子：“胖子，你说……长老这是想把陈师兄的灵根扒下来，给自己染胡子？”
王胖子摸着自己被燎秃的头皮，若有所思：“我觉得……可能是想让陈师兄给我也照照？说不定能长出新头发呢。”
赵师兄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摸了摸自己昨天被染成粉色的剑，眼神复杂。
而被拽着狂奔的陈大光，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灵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前一秒还在搞泡泡派对，后一秒就成了生发剂？早知道它有这功能，当初在村口王瞎子那儿算命时，就该让它给瞎子照照，说不定能把他那青光眼给照好了。
吴长老的小院里，陈大光被按在石凳上，面前摆着一碟瓜子一碟蜜饯，待遇好得像是来做客的。吴长老自己则搬了个小马扎，蹲在他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怀里的灵根，活像个等着拆礼物的小孩。
“小陈啊，”吴长老搓着手，语气和蔼得能滴出蜜来，“你这灵根……平时都这么亮吗？”
“呃……”陈大光抓了把蜜饯，“不一定，有时候见了灵气就兴奋，有时候被人骂了会变暗。”
“那它除了能弄出泡泡，还能干嘛？”吴长老凑近了些，“比如……照照别的地方？”他说着，悄悄指了指自己的头顶——那里的头发比胡子还稀疏，光溜溜的能反光。
陈大光：“……”
合着这老东西是想给自己搞个全套美容？
就在这时，陈大光脑子里突然响起那个小奶音，带着点幸灾乐祸：“笨蛋，这老头身上有死气，我的光正好能冲一冲。不过别告诉他，不然他得天天缠着你给他照屁股。”
陈大光差点把嘴里的蜜饯喷出来。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一本正经：“长老，这灵根的光比较任性，不是我能控制的。刚才那是碰巧了，说不定下次照出来就是白胡子了。”
吴长老显然不信，但也没再强求，只是拍了拍陈大光的肩膀，语重心长：“小陈啊，你这灵根是个好东西，得好好养着。以后每天早晨，你都来我这儿练气，没人敢说你半句不是！”
陈大光心里翻了个白眼：说白了，就是想让我天天来给你当免费染发仪呗。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只能点头如捣蒜：“谢谢长老栽培！”
从吴长老院里出来时，陈大光怀里的灵根突然亮了亮，在他手背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光团，像个打哈欠的糯米团子。
“喂，”小奶音又在脑子里响起，“刚才那老头身上的死气，跟上次在密道里闻到的有点像。”
陈大光脚步一顿：“密道？就是藏经阁后面那个？”
“不然呢？”光团哼了一声，“那老头年轻时肯定跟暗蚀的人打过交道，不然身上不会沾着那股子霉味。”
陈大光摸了摸下巴，想起刚才吴长老那亮得吓人的眼神，突然觉得这青云宗好像没表面上那么简单。不过转念一想，管他呢，反正自己有个能搞泡泡派对，还能当生发剂的灵根，就算真有什么事，大不了让灵根炸个彩虹泡泡，先把敌人笑晕再说。
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己经升起来了，金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子。灵根在怀里轻轻颤了颤，好像也在晒太阳。
陈大光突然觉得，这修仙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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