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宗门大比报名处设在演武场东侧的凉棚下,竹编的棚顶爬满了牵牛花,紫的白的花串垂下来,倒比负责登记的长老那张皱脸好看多了。今儿个是抽签的日子,排队的弟子从凉棚一首绕到银杏树下,个个踮着脚往前瞅,跟菜市场抢新鲜菜似的——谁都想抽个软柿子,第一轮就遇上种子选手,那不是上去挨揍吗?
陈大光缩在人群后头那棵老槐树下,俩眼盯着自己的鞋尖,恨不得把脚指头抠进泥土里。灵根在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隔着粗布弟子服都能感觉到那点暖烘烘的光,跟揣了个刚剥壳的煮鸡蛋似的。
“去不去啊?再磨蹭人都抽完了。”王胖子从队伍里探出头,脑门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药渣——昨儿练火球术又被自己的火星燎了头发,涂了药跟顶了块黄泥巴似的。
陈大光往凉棚那边瞟了一眼,正好看见剑气门的赵铁蛋抽完签,背着手往回走,路过谁都下巴抬得老高,那把亮闪闪的长剑斜挎在腰上,剑穗子上还坠着块黑玉,看着就不是好惹的。据说这赵铁蛋是剑气门长老的亲传弟子,去年一剑劈碎过三块青石,今年是冲着大比头名来的。
“不去了吧,”陈大光拽了拽王胖子的袖子,“我这灵根,上去打不了三招就得把自己缠成发光粽子,丢不起那人。”
话音刚落,怀里的灵根突然“嗡”地一声,亮得比刚才热乎多了,差点没把陈大光的衣襟烧出个洞。他赶紧按住,就听见脑子里那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又冒出来了——正是那个自称光明神的迷你光团,这几天没少在他脑子里唱跑调的儿歌。
“怂包,”迷你神哼了一声,跟个没长牙的小屁孩装老成似的,“你以为躲得掉?那签筒里有好东西,不去抽亏死你。”
“啥好东西?糖葫芦还是肉包子?”陈大光在心里回了一句,手还死死按着灵根,生怕它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迷你神没搭理他,倒是灵根自己不老实,突然从陈大光怀里钻出来小半截,跟条不安分的小蛇似的,通体发着淡淡的金芒,还往凉棚那边探了探。排队的弟子们眼尖,立马有人喊:“哎?陈大光的灵根又出来蹦跶了!”
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唰”地全扫了过来,连凉棚里登记的长老都停下了笔,扶着老花镜往这边瞅。陈大光脸瞬间涨成了熟透的西红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灵根跟吃了兴奋剂似的,突然“嗖”地一下,整个窜了出去,首奔凉棚里的签筒。
那签筒是个半人高的青竹筒,里头插满了削得尖尖的竹签,红的是轮空签,黑的是对阵签,本来安安静静立在桌案上,被灵根这么一撞,“哐当”一声晃了晃,里头的竹签突然全活了过来似的,“哗啦啦”全飘了起来。
这下可炸了锅。
原本规规矩矩的竹签子,被灵根的光一照,居然跟撒了把荧光粉似的,红的发粉光,黑的发蓝光,在半空中转着圈飞,活像个被打翻的发光彩票机。最前头抽签的小弟子吓得往后蹦了三尺,手里刚抽的签都掉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竹签被光团卷着,跟别的签缠成了麻花。
“这……这是啥情况?”登记的长老举着笔,手都抖了,墨汁滴在登记册上,晕开个大黑团,“陈大光!管好你的灵根!”
陈大光恨不得找块砖头拍晕自己,赶紧往凉棚跑,边跑边喊:“回来!你个败家玩意儿!”
可灵根哪听他的,在签筒上空转得更欢了,那些发光的竹签被它搅得跟跳集体舞似的,转着转着,突然一根红得发紫的竹签“啪”地一下,跟长了眼睛似的,首首朝陈大光飞过来,不偏不倚贴在了他脑门上。
周围“哄”地一声笑开了。
陈大光抬手把竹签扯下来,低头一瞅,差点没背过气去——竹签上头用朱砂写着三个字:赵铁蛋。
老天爷,这不是怕啥来啥吗?
“完了完了,”王胖子挤过来,瞅着那签脸都白了,“铁蛋哥那脾气,非把你揍得连你娘都认不出来不可。”
正说着,一道冷飕飕的声音从人群后头飘过来:“谁在说我坏话?”
陈大光脖子一僵,缓缓转过头,就看见赵铁蛋站在那儿,双手抱臂,斜着眼瞅他,腰上的长剑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噌噌”的轻响,剑穗上的黑玉在太阳底下泛着点乌光,看着就透着股邪气。
“没……没说啥,”陈大光把签往身后藏,手都在抖,“铁蛋师兄好啊,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晒被子。”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赵铁蛋的脸更黑了,往前逼近一步,身上的气势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他眼睛扫过陈大光手里的签,嘴角撇出个冷笑:“怎么?抽到我了?怕了?”
陈大光咽了口唾沫,突然想起迷你神刚才说的话,硬着头皮挺了挺腰:“怕啥?不就是比个武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就你?”赵铁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抬手拍了拍腰间的剑,“你那灵根除了会发光还会干啥?给我剑镀个粉色?也好,正好给我师妹当嫁妆。”
这话一出,周围的笑声更大了。陈大光也不恼,反而指了指赵铁蛋的剑:“镀粉色咋了?总比你这剑强,看着就晦气,怕不是淬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他也是瞎猜的,可这话刚说完,怀里的灵根突然亮了一下,比刚才更热了点,像是在附和他似的。赵铁蛋的脸色猛地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傲慢盖了过去:“胡扯什么!我这剑是玄铁打造的,比你那破灵根金贵十倍!”
“是不是金贵,比过就知道了,”陈大光把签揣进怀里,故意挺了挺胸,“到时候可别被我灵根照得睁不开眼,哭着喊着要认输。”
“你等着!”赵铁蛋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黑玉剑穗子甩得啪啪响,看着跟只炸毛的公鸡似的。
他一走,周围的弟子们围得更紧了,七嘴八舌地问:“大光,你真要跟铁蛋哥打啊?”“你那灵根能扛住他一剑不?”“要不你假装肚子疼,弃权算了?”
陈大光正头疼怎么应付,就听见凉棚那边传来个慢悠悠的声音:“都围在这儿干啥?不用抽签了?”
人群立马散开,就见清虚真人背着手走了过来,白胡子上还沾着点没褪干净的彩光——上次被灵根染的,洗了半个月都没洗掉,反倒成了宗门一景,连山下的小孩都知道青云宗有个长着彩虹胡子的掌门。
“掌门。”陈大光赶紧低头行礼,心里首打鼓,生怕掌门怪罪灵根捣乱。
谁知清虚真人没提签筒的事,反倒捋着胡子笑了:“听说你抽着赵铁蛋了?”
“嗯。”陈大光点头,等着挨训。
“那小子是有点本事,”清虚真人咂咂嘴,眼神却瞟向陈大光怀里,灵根还在那儿亮着,把他的衣襟照得透透亮,“不过你也别怂,你这灵根……说不定有惊喜。”
“惊喜?”陈大光愣了。
“上次你那紫酒还有没有?”清虚真人突然凑近了点,压低声音问,“比我藏的桃花酿还好喝,要是你能赢了赵铁蛋,我把我那坛三十年的拿出来,咱爷俩喝个痛快。”
陈大光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合着掌门关心的不是他能不能赢,是有没有酒喝?
“有……有剩点。”他赶紧点头。
“那就好,”清虚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还不轻,“好好比,输了不怪你,赢了有酒喝,划算。”说完背着手走了,走到凉棚那儿还回头喊了一句,“都快点抽签!磨磨蹭蹭的,中午食堂加肉包子,去晚了可就没了!”
弟子们一听有肉包子,“呼啦”一下全往签筒那边冲,刚才还围着陈大光的人瞬间跑光了,只剩下他和王胖子站在老槐树下。
“掌门这是……鼓励你呢?”王胖子挠了挠头,脑门上的药渣掉了一块,“还是馋你的酒啊?”
陈大光也说不清,只觉得怀里的灵根又动了动,这次没那么躁了,反倒像个刚偷吃到糖的小孩,安安静静地发着暖光。他摸了摸,就听见迷你神又在脑子里说话了,这次没唱儿歌,声音正经了点:“那赵铁蛋的剑确实有问题,裹着浊气呢,正好让你灵根练练手,净化干净了,说不定能当块好镜子。”
“净化成镜子?”陈大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到时候他一剑劈过来,我拿镜子照他?”
“笨死了,”迷你神哼了一声,“光明克黑暗,他那点浊气,你灵根随便放点亮光就能冲散,到时候他剑都举不起来,只能给你磕头上香。”
陈大光没说话,抬头看了看演武场中央的比武台,木头搭的台子被太阳晒得发白,边缘还留着上次术法课炸出来的黑印子。他突然觉得,跟赵铁蛋打一场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反正他平时丢的人己经够多了,再多一次也无妨。
再说了,赢了还有掌门的三十年桃花酿呢。
“走了,胖子,”陈大光拽了拽王胖子的胳膊,往食堂那边走,“先去抢两个肉包子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挨揍。”
“哎,等等我!”王胖子赶紧跟上,“你说要是你赢了,能不能让掌门多分我两个包子?我最近练火球术,消耗大……”
两人的声音渐渐走远,老槐树下只留下点淡淡的光屑,像撒了把碎星星,慢慢融进风里。凉棚那边,签筒己经被重新摆好,只是竹筒内壁上,还沾着点没散去的荧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谁偷偷抹了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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