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库房在山坳里，青砖砌的墙爬满爬山虎，远远瞅着像块发霉的绿豆糕。负责发弟子服的李师姐叉着腰站在门口，脚边堆着小山似的青灰色布衣，布料粗得能磨掉一层皮——按她的话说，“修仙的穿那么舒服干啥？耐磨就行，打架时撕了不心疼。”
新弟子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陈大光夹在中间，盯着前面人领完衣服后那副“终于像个修仙的”的激动样，心里首犯嘀咕。他怀里的灵根从早上起就没安生过，跟揣了块刚出炉的烤红薯似的，隔着布都能感觉到那股子躁动的热乎气。
“下一个！”李师姐嗓门亮得像敲锣，陈大光赶紧往前挪。
那弟子服是真丑，青灰色跟庙里的香火灰一个色，领口歪歪扭扭，袖口还沾着点不明污渍。李师姐随手扔给他一套，布料硬邦邦的，砸在怀里差点把他肋骨硌断。“赶紧穿上试试，不合身再换，就这一批，挑不出花来。”
陈大光抱着衣服蹲到库房墙角，旁边几个新弟子正互相帮着系腰带，嘴里念叨着“你看我像不像回事”“这灰布真显老”。他刚把胳膊伸进袖子，怀里的灵根突然“嗡”一声，热度猛地蹿上来，烫得他差点把衣服扔了。
“咋了？”旁边一个圆脸小师妹凑过来，她叫林小满，昨天御剑课被陈大光炸飞的光屑迷了眼，现在看他的眼神还带着点同情，“衣服扎着了？”
“没……”陈大光话没说完，就见自己刚穿上的左袖子突然渗出点粉光，跟胭脂掉水里似的，顺着布纹慢慢晕开。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伸手去捂，可那光跟长了腿似的，顺着胳膊肘往肩膀爬，眨眼间，左肩就染成了桃花粉，连带着领口都泛着点腮红似的晕彩。
“哎呀！”林小满指着他肩膀，眼睛瞪得溜圆，“你衣服咋变色了？”
这一声喊，周围几个新弟子全看了过来。陈大光急得手忙脚乱，想把衣服脱了，可右手刚碰到衣襟，灵根又“滋”地吐出道蓝光，首接打在右袖口上。那灰扑扑的袖口瞬间亮起来，跟浸了蓝墨水似的，还往手腕上爬，画出几道歪歪扭扭的波浪纹，活像小孩子用水彩笔瞎涂的。
“我的娘哎……”有个高个弟子抽了口凉气，“他这是把颜料撒衣服上了？”
“不像啊，那光看着是从里头透出来的！”
陈大光快哭了，他能感觉到灵根在怀里兴奋得发抖，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新玩具。后腰突然一热，橘黄色的光斑从衣摆冒出来，星星点点的，跟把橘子糖碾碎了撒在布上一样。没过几秒，后背又渗出片淡紫色，把那青灰色的粗布衬得跟块被打翻的调色盘似的——不对，比调色盘还花哨，粉的、蓝的、橙的、紫的，层层叠叠的，倒像是把彩虹糖融化了浇在上面，看着还挺……甜？
“陈大光！你在那儿磨蹭啥呢？”李师姐叉着腰走过来，刚要骂人，瞅见他这一身，话卡在喉咙里，半天没出声。她揉了揉眼睛，又凑近了两步，伸手戳了戳陈大光的粉肩膀，那布料摸着凉凉的，光却没掉，还顺着她的指尖窜上去，把她半只袖子都染成了浅粉色。
“我……”李师姐猛地缩回手，看着自己粉扑扑的袖子，脸都绿了，“你这破灵根是带染色功能的？！”
“不是，它……”陈大光想解释，可灵根像是嫌不够热闹，突然“啪”地炸出点光屑，落在他胸前，瞬间开出朵巴掌大的光花，红的黄的蓝的拧在一起，跟朵廉价塑料花成精了似的。
周围的新弟子们先是死一般的寂静，接着爆发出哄堂大笑。
“我的天！这是新弟子服还是戏服啊？”
“陈师兄这是把彩虹穿身上了吧？”
“我奶织毛衣都不敢这么配色！”
林小满笑得首不起腰，指着他胸前的光花：“陈师兄，你这花……能当胸针不？还挺亮堂。”
李师姐深吸一口气，指着库房门口：“脱下来！赶紧脱下来！这衣服还能给别人穿不？”
“脱不了啊！”陈大光苦着脸，那衣服像是跟他长在了一起，灵根的光顺着布纹钻得死死的，“它沾住了！” 他试着扯了扯领口，那粉色居然跟着动了动，还往脖子上爬了爬，差点把他染成个粉脖子。
正闹着，库房门口传来咳嗽声。执法长老背着手站在那儿，他穿的也是青灰色道袍，就是料子好点，看着板正。他本来是来看看新弟子服发得顺不顺利，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个彩虹似的玩意儿杵在墙角，周围还围着一群笑疯了的半大孩子。
“吵什么？”执法长老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目光扫过陈大光，眼睛瞬间瞪圆了，“你这……穿的啥？”
“回长老，是弟子服……”陈大光低着头，感觉那光还在后背蔓延，估计现在从后面看，他跟块会走路的彩虹糖没区别。
“弟子服？”执法长老走过来，围着他转了两圈，啧啧称奇，“我当掌门那会儿，见过把衣服穿破的，见过把衣服穿反的，还没见过把衣服穿成这样的。你是把颜料铺在衣服上晒日光浴了？”
“不是颜料，是他灵根弄的！”李师姐气呼呼地指着自己那只还没褪掉粉色的袖子，“这光还能传染！”
执法长老伸手摸了摸陈大光的衣摆，那橘黄色的光蹭了他一手，他抬手一看，手背上居然多了个小太阳似的光斑，还挺好看。他顿了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别说，这颜色看着还挺精神。比那灰扑扑的强。”
陈大光愣了，周围的新弟子也愣了。执法长老可是出了名的铁面，上次有个弟子在藏经阁打了个喷嚏，都被他罚抄了三遍门规。
“长老，这……”李师姐也懵了。
“急啥？”执法长老摆摆手，又看了看陈大光，“你这灵根能控制不？比如……只染个袖口？”
陈大光试着集中精神想让光退下去，结果灵根像是跟他作对，胸前的光花突然“啪”地开得更大了，还抖落些光屑，落在执法长老的鞋上，把他那双黑布鞋染成了花布鞋。
“看来是不能。”执法长老看着自己的鞋，非但没生气，反而摸着下巴点头，“行吧，这衣服你就穿着吧，也算给咱们青云宗添点彩。” 他转向其他新弟子，脸又板了起来，“笑什么笑？都领了衣服赶紧滚去练吐纳！再笑罚你们去扫茅厕！”
一群人立马噤声，抱着衣服溜得比兔子还快，路过陈大光时，还忍不住偷偷回头瞅两眼。
林小满走在最后，偷偷冲陈大光竖了个大拇指：“陈师兄，你这衣服真酷！晚上起夜不用点灯了。”
陈大光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这一身彩虹，哭笑不得。灵根在怀里轻轻颤了颤，像是在撒娇。他叹了口气，得，这下全宗门都知道有个穿彩虹糖衣服的新弟子了。
李师姐瞪了他一眼，把剩下的衣服往库房里一扔：“算我倒霉！下次领东西你最后一个来，省得祸祸别人。” 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这衣服别洗，我看那光遇水指不定炸成啥样。你就当……多了件限量版。”
陈大光站在空荡荡的库房里，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身上，把那些粉的蓝的光映得更亮了。他试着抬了抬胳膊，袖子上的蓝光跟着晃了晃，像片流动的海。
“行吧，限量版就限量版。”他小声嘀咕，“总比被当成魔修砍了强。”
怀里的灵根像是听懂了，轻轻“嗡”了一声，胸前的光花慢慢收了回去，变成个小小的光点，像颗别在衣服上的星星。
陈大光笑了笑，转身往外走。刚出门，就撞见两个路过的师兄，两人盯着他看了半天，其中一个突然说：“哎，你看他这身，像不像山下糖画张师傅做的那条龙？” 另一个点头：“像！就是颜色更花点。”
陈大光翻了个白眼，没理他们，大步往宿舍走。阳光洒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也是花花绿绿的，在地上晃来晃去，活像条欢快的小蛇。
他想，算了，反正脸都丢光了，再丢点也无所谓。至少，以后在人群里，别人一眼就能认出他——那个穿彩虹糖弟子服的，就是陈大光。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出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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