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杂物房藏在藏经阁后头的山坳里，远看像个被遗忘的土疙瘩。青灰色的瓦顶长着半尺高的瓦松，木门歪歪扭扭挂着，门轴锈得厉害，推一下能吱呀响半天，活像个喘不上气的老头。
陈大光刚被李大爷塞了把扫帚，说是新弟子都得先来这儿“接地气”，美其名曰“熟悉宗门器物”，实则就是来当清洁工。他刚跨进门，鼻子就被呛得痒——里头的灰厚得能埋住脚踝，阳光从破窗棂斜斜扎进来，照得千万粒灰尘在光柱里翻跟头，呛得人首想打喷嚏。
“悠着点扫，”杂役刘叔叼着根狗尾巴草，靠在门框上晃悠，他穿件洗得发白的短褂，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晒成古铜色的小腿，“这堆破烂里，宝贝多着呢。”
陈大光没应声，握着扫帚往里头挪。墙角堆着半人高的断剑，有的剑刃豁了口，有的只剩个剑柄，木头柄子裂得能塞进手指头。旁边歪倒着个破丹炉，炉口黑黢黢的，边缘还沾着点焦黑的药渣，闻着一股陈年老中药混着霉味的怪味。最里头摞着几捆旧符纸，黄不拉几的，边角卷得像狗耳朵，风一吹哗啦啦响，倒像是谁在里头偷着翻书。
他刚扬起扫帚要扫，怀里那截光合灵根突然“嗡”地颤了颤。这玩意儿自从昨天在山门口蹦过迪，今天安分了不少，陈大光还以为它累着了，没成想这会儿突然发力——淡青色的光从布包里渗出来，顺着他的胳膊往上爬，爬到扫帚杆上，“啪”地炸开一团柔光。
不是那种扎眼的荧光，是像初春的太阳刚冒头时的暖光，柔柔地铺开，把周围的灰尘照得清清楚楚。可这光邪门得很，居然能往木头缝里钻、往布包里渗，就跟长了眼睛似的。
“嘿，你这灵根还带探照灯功能？”刘叔吐掉狗尾巴草，凑过来看热闹，“老夫在这儿守了三十年杂物房，头回见光还能拐弯的。”
陈大光正想回话，灵根突然又亮了几分，光团像根软乎乎的手指头，猛地往墙角那堆断剑后头戳了戳。他顺着光走过去，扒开几根锈得厉害的铁剑，底下露出个巴掌大的油纸包，被光一照，纸包里的东西隐约能看出轮廓——像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
“这啥？”陈大光蹲下去，刚要伸手，刘叔突然“哎哟”一声，几步冲过来按住他的手：“别动！那是三师兄的命根子！”
陈大光手停在半空，灵根的光还在纸包上晃悠，把油纸照得透亮，能看见里头的纸片上有歪歪扭扭的字迹。刘叔搓着手，脸皱得像个核桃，压低声音说：“前年春天，三师兄给前山药圃的林师姐写情书，写了整整十八封，结果一封没敢送出去。后来被掌门撞见他藏树洞里，当场给烧了半截，他还以为是被老鼠叼走了，伤心了好几天呢。”
陈大光挑了挑眉，灵根的光突然变亮，把油纸包照得跟灯笼似的。他瞅着那纸包边角有点焦黑，果然像是被火烧过：“写的啥？‘山有木兮木有枝’？”
“呸，”刘叔往地上啐了口，“就他那文采，能写出‘师姐你种的灵草比隔壁山头的好看’就不错了。”说着突然捂住嘴，往门口瞅了瞅，“这话你可别往外说，三师兄现在见了林师姐还脸红，要是知道情书被你翻出来了，能提着剑追你绕山跑三圈。”
陈大光憋着笑，刚把油纸包塞回剑堆里，灵根又不安分了。这次光团像只调皮的萤火虫，“嗖”地飞到房梁底下，绕着个挂在椽子上的布袋子转圈圈。那袋子灰扑扑的，看着像装过粮食，被光一照，里头露出几张硬邦邦的纸片，边角方方正正的，倒像是画册。
“这又是谁的？”陈大光搬了个破木凳踩上去，伸手够那布袋子。袋子没系紧，一扯就散了，几张画“哗啦”掉下来，正好落在灵根的光团里。
画是用朱砂笔在黄符纸上画的，第一张就是个秃头老头，穿着掌门那件绣着青云纹的道袍，手里举着个酒葫芦，旁边还写着“老东西喝死你”。陈大光瞅着那画，越看越眼熟——这不就是清虚掌门吗？就是画里的鼻子歪到了耳朵边，眼睛一只大一只小，活像个被揉过的面团。
“我的娘哎，”刘叔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去捡画，“二师兄这‘大作’怎么在这儿？他不是说早就烧了吗？”
陈大光捡起另一张，画的是执法长老，挺着个圆肚子，手里的戒尺变成了糖葫芦，长老的络腮胡被画成了海带，在风里飘得像水草。他忍不住笑出声：“二师兄这画技，不去街头画糖画可惜了。”
“别笑！”刘叔急得首跺脚，把画往怀里塞，“二师兄当年偷着画掌门，被发现了罚去扫了三个月茅厕，现在还记仇呢。上次小师弟多看了他画的符，被他逼着抄了一百遍《清心诀》。”
陈大光刚把布袋子挂回房梁，灵根突然“滋”地射出一道细光，像根小针似的扎向墙角的旧木箱。箱子锁早就锈没了，光一照，箱缝里透出点金光，隐约能看见里头有串亮晶晶的东西。
“这箱子……”陈大光刚要去翻，刘叔突然按住他的肩膀，表情严肃得不像开玩笑：“这个动不得。”
“为啥？”陈大光盯着箱子，灵根的光把箱盖照得透亮，能看见里头是串糖葫芦似的金珠子，红绳串着，珠子上还刻着小莲花。
刘叔往门口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那是大师兄当年给山下绣坊的翠儿姑娘打的定情信物，后来翠儿姑娘嫁了镇上的铁匠，这珠子就被扔这儿了。上次大师兄来杂物房找锤子，看见这箱子就红了眼，愣是蹲这儿抽烟抽了一下午。”他啧了一声，“修仙的也是人，谁还没点过不去的坎儿。”
陈大光缩回手，灵根的光慢慢暗下去，变成淡淡的暖黄色，像揣了个小太阳在怀里。他低头扫着地，扫帚划过地面，扬起的灰尘被光一照，倒像是撒了把金粉。
“其实啊，”刘叔蹲在旁边，又叼起根狗尾巴草，“这杂物房就跟人的记性似的，看着乱糟糟，其实藏着的都是些没说出口的事儿。三师兄现在见了林师姐还会偷偷塞颗糖，二师兄画的符现在能卖三两银子一张，大师兄去年下山，还给翠儿姑娘的铁匠铺送了两筐灵铁。”
他指了指角落里一堆破符纸：“你看那些，都是当年谁谁谁练废的，现在看着没用，可当年画的时候，哪个不是憋着劲想成个厉害角色？”
陈大光没说话，灵根在怀里轻轻颤了颤，像是听懂了似的。他扫到丹炉旁边，发现炉底卡着块小瓦片，上面用炭笔写着“今日炼废第七炉，明日继续”，字迹歪歪扭扭，末尾还画了个咧嘴笑的小人。
正瞅着，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师兄赵长风站在门口，脸涨得通红，手里还攥着块没啃完的桂花糕。他看见陈大光脚边的扫帚，又看了看刘叔，喉结动了动：“刘叔，我……我来拿去年落在这儿的剑穗。”
刘叔没抬头，用脚把刚才那油纸包往剑堆里踢了踢：“自己找呗，反正这儿的破烂比你记性好。”
三师兄的目光在陈大光身上转了转，突然看见他怀里透出的微光，眼睛瞪得溜圆：“你那灵根……又在发光？”
陈大光刚要说话，灵根突然亮了亮，光团飘到三师兄脚边，照着他掉在地上的半块桂花糕。三师兄慌忙捡起来，拍了拍灰，塞进袖子里，脸更红了：“那啥……我先走了，剑穗下次再来找。”
他转身要跑，刘叔突然喊住他：“哎，你那情书里写的‘灵草比山头好看’，林师姐昨天跟我念叨，说你眼光不错呢。”
三师兄一个趔趄，差点撞在门框上，头也不回地跑了，背影跟被火烧了似的。陈大光笑得首不起腰，灵根的光在他怀里跳来跳去，像是在跟着笑。
刘叔摇着头站起来：“行了，今天就扫到这儿吧。”他指了指墙角一堆没开封的符纸，“这些是新的，你抱去前殿给库房的张老道，就说是杂物房清出来的。”
陈大光抱着符纸往外走，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怀里的灵根透出淡淡的光，把符纸照得微微发亮。他回头看了眼那歪歪扭扭的杂物房，门还在吱呀作响，像是在跟他说再见。
走没两步，就听见刘叔在里头吆喝：“哎？二师兄这画忘拿了！回头给他送过去，让他给我画张招财符！”
陈大光笑着摇摇头，抱着符纸往前殿走。灵根的光在他怀里轻轻晃着，他突然觉得，这破灵根虽然总惹麻烦，可刚才照出那些藏在灰尘里的故事时，倒像是把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思，都晒了晒太阳。
风从树梢吹过，带着后山的桂花香，陈大光低头看了看怀里发亮的符纸，突然觉得，这青云宗好像也没那么严肃。
作者“会吐槽的白菜”推荐阅读《从荧光棒御剑到光明神降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GW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