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法课的演武场是块青石板铺就的空地，边缘摆着圈半人高的青石墩，据说是防止弟子练砸了术法误伤山草。这日天朗气清，阳光把石板晒得发烫，三十来个新弟子蹲在石墩后头，看术法长老李铁山演示火球术。
李长老一身短打，露着结实的胳膊，手里捏个诀，指尖“呼”地窜出团拳头大的火球，橙红色的焰心裹着层淡金色的边，悬在半空稳稳当当。“看好了，”他嗓门跟敲锣似的，“火球术讲究‘意凝气聚’，气走丹田绕三圈，从劳宫穴逼出来时，得想着‘烫’——越想烫，火球越稳！”
说着手腕一抖，火球“嗖”地飞出去，砸在对面的靶子上，“轰”地炸成簇火苗，靶子中心立刻焦黑一片。新弟子们稀稀拉拉拍起手，蹲在前排的王胖子拍得最响，肉乎乎的巴掌甩得跟蒲扇似的。
王胖子本名叫王元宝，因着一身肥膘，自打入门就被喊成了王胖子。他灵根是土系的，练土遁术总把自己卡石头缝里，但练火球术倒有点天赋，刚才己经能捏出个鸡蛋大的小火球，这会儿正跟旁边的陈大光嘚瑟：“看见没？我那火球，焰心都带金边了，长老说我再练三天就能烧穿靶子！”
陈大光没接话，正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他手心沁着层薄汗，昨天夜里灵根又闹了场，把他枕头照成了荧光绿，害他对着枕头瞪到后半夜，眼下还挂着俩黑眼圈。李长老喊到他名字时，他激灵一下站起来，怀里的灵根突然“嗡”地跳了跳，像是在幸灾乐祸。
“陈大光，到你了！”李长老叉着腰，“别跟你那灵根较劲，就按我教的来，先凝气，再聚火，别想些有的没的！”
陈大光走到场中，脚刚踩上发烫的石板，怀里的灵根就开始发热，顺着衣襟往他手腕上爬。他赶紧攥紧拳头，学着李长老的样子沉腰屈膝，闭眼默念心法。气从丹田提上来，刚走到胸口，就被灵根那股子光热撞得打了个岔，顺着胳膊肘往小臂跑了。
“不对！气别走偏了！”李长老在石墩后头喊，“劳宫穴！劳宫穴在手心！你往胳膊肘运啥？想练肘子喷火啊？”
周围传来一阵窃笑，陈大光脸发烫，咬着牙把跑偏的气往回拽。这次气倒是乖乖往手心走了，可刚到劳宫穴，灵根突然“滋”地射出缕白光，裹着气就往外冲——哪有火球的样子？倒像根发光的棉线，在他手心里绕了个圈。
“这啥啊？”后排有人嘀咕，“比王胖子的鸡蛋火球还寒碜。”
陈大光急得额头冒汗，心里把灵根骂了八百遍：平时瞎闹腾的劲儿呢？关键时候掉链子！正想着，手心那缕白光突然“嘭”地炸开，原地冒出团拳头大的东西——说是火球吧，颜色不对，红的紫的黄的搅在一起，焰边还飘着星星点点的银粉，活像集市上卖的劣质烟花芯子。
“这……这也算火球？”王胖子趴在石墩上，笑得肥肉颤颤巍巍，“陈大光你是不是偷偷往灵力里掺糖了？看着怪甜的。”
陈大光本想把这团“烟花”扔出去赶紧完事，可手刚扬起来，那团光突然跟长了眼睛似的，“嗖”地往斜前方窜——正好对着王胖子的方向。
“哎！你往哪扔啊！”王胖子吓得一缩脖子，想往后躲，可他蹲在石墩后头，退一步就撞着了后头的张小丫，俩人顿时绊成一团。就这耽搁的功夫，那团烟花“啪”地炸在王胖子头顶上方半尺处。
没等来预想中的灼痛，倒有阵带着银粉的凉风扑下来。王胖子愣了愣，抬手摸了摸头发，指尖沾了些灰黑色的小碎屑。
“咋回事？”他眨巴着眼，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张小丫突然“噗嗤”笑出声，指着他的脑袋：“王胖子，你……你头发！”
周围的笑声跟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连一首板着脸的李长老都眯起眼，嘴角抽了抽。王胖子心里发毛，手忙脚乱地摸向头顶，摸到后脑勺时，指尖突然一空——那里原本堆着厚厚的肥肉，上头盖着层乌黑的头发，现在却摸到了一片光溜溜、热乎乎的头皮。
“我的头发！”王胖子惨叫一声，跟被踩了尾巴的猪似的蹦起来，双手抱着脑袋原地转圈，“我的秀发啊！昨天刚抹了三斤玉髓膏！”
陈大光站在原地，看着王胖子后脑勺那圈秃斑，心里咯噔一下——刚才烟花炸开时，肯定是带着点火星的，虽没烧着肉，却把那撮头发燎得精光，露出的头皮圆滚滚的，衬着周围还没遭殃的头发，活像个刚出锅的糖烧饼。
“不是故意的……”陈大光挠挠头，想道歉又忍不住想笑，“它自己飞过去的。”
“自己飞？”王胖子扑过来就要薅他领子，刚跑两步又想起自己的发型，赶紧捂住后脑勺，哭丧着脸：“我娘说了，头发密才能娶着媳妇！你给我燎成这样，我以后只能当和尚了！”
“当和尚好啊，”李长老慢悠悠走过来，手里还捻着个没发出去的小火球，“寺庙管饭，正适合你这顿顿吃三碗的。”
他绕着王胖子转了圈，盯着那片秃斑点头：“别说，还挺圆，省得剃度了。”
“长老！”王胖子急得快哭了，“您得为我做主啊！”
“做主简单，”李长老指了指陈大光，“让他赔你瓶玉髓膏——不过我瞅着，”他突然伸手在王胖子秃斑上拍了拍，“这地中海显头小，你本来脸就圆，这下倒显瘦了。”
周围的笑声更疯了，连张小丫都掏出块小铜镜，递到王胖子眼前：“你自己瞅瞅，真的，比刚才精神。”
王胖子接过镜子，颤巍巍地照了照，镜子里映出个圆脑袋，后脑勺缺了块头发，露出的头皮在太阳底下锃亮。他盯着看了三秒，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显瘦有啥用！丑死了！我要我的头发！”
陈大光看得头皮发麻，正想再说点啥赔罪，怀里的灵根突然又热了热，顺着衣襟往外冒微光，在他脚边的石板上投出个小小的光团，看着倒像是在……偷笑？
“行了行了，”李长老拽着王胖子的后领把他拉开，“多大点事，回头让丹药房给你配瓶生发水。再说了，”他突然压低声音，冲王胖子挤挤眼，“你那头发本来就有点稀，这下正好，省得天天担心掉发。”
王胖子抽抽搭搭的，眼泪还挂在腮帮子上，听见这话又想发作，却被李长老一个眼刀瞪了回去。李长老转过身，对着还站在原地的陈大光扬下巴：“还愣着干啥？再来一次！”
“啊？”陈大光懵了，“还来？”
“不然呢？”李长老把火球术的心法口诀又念了一遍，“记住，意凝气聚！别老想着些花里胡哨的！”
陈大光深吸一口气，刚想运气，就听见王胖子在后头嘟囔：“我看他是故意的，嫉妒我头发比他好……”
他忍不住回头，正好对上王胖子捂着头瞪他的眼神，心里那点愧疚突然跑没影了，反倒觉得有点好笑。这一笑，灵力又跟着乱了，手心再次冒出团五颜六色的烟花，这次更离谱，还带着“滋滋”的轻响，在空中炸出个歪歪扭扭的“傻”字。
“得，”李长老捂脸，“陈大光你可以啊，火球术练成春节联欢晚会了？下次首接去前山给香客表演得了，说不定还能赚点香火钱。”
王胖子看着那个“傻”字，突然忘了哭，指着陈大光：“长老你看！他骂我！”
“谁骂你了？”陈大光赶紧摆手，“这光自己变的！”
“自己变的也不行！”王胖子跳脚，“它肯定是跟你学坏了！”
阳光把演武场晒得越发滚烫，青石板上映着弟子们的影子，陈大光手心里的烟花还在滋滋冒光，王胖子捂着后脑勺的地中海在石墩旁跳来跳去，李长老的火球术口诀混着哄笑声飘得老远，连场边的老槐树都晃了晃叶子，像是也在跟着乐。
陈大光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场面，突然觉得，这修仙好像也没那么难——至少，比在村里种地有趣多了。就是不知道，王胖子那地中海，得多久才能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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