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桂花酿刚开封那天,整个青云宗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不是说这酒多金贵——毕竟青云宗后山的老桂树长了三百年,每年落的花瓣能堆成小山,酿出的酒坛子能从后厨排到山门口。但今年这坛不一样,是用山巅融雪水加了百年茯苓酿的,听杂役刘叔说,光是窖藏就埋了整整八年,原本是打算下个月掌门寿宴上才开封的。
陈大光和王胖子蹲在杂役房墙角,盯着厨房方向吞口水。王胖子的手指在自己秃了一撮的脑门上抠来抠去——自打上次火球术被陈大光的灵根燎了头发,这地中海就成了新弟子里的笑柄,他正琢磨着偷点灵酒擦擦,说不定能催催头发。
“真去啊?”王胖子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眼睛却亮得像两盏小灯,“刘叔说那酒坛子上了封条,还有术法锁呢。”
陈大光正用树枝在地上画圈,怀里的灵根突然轻轻动了下,像条不安分的小鱼。这截半透明的玩意儿自从进了山门就没消停过,这会儿大概是闻着酒香了,居然在布包里微微发亮,把他的衣襟映出点淡淡的光。
“术法锁算个屁。”陈大光拍掉手上的土,压低声音,“上次三师兄藏的肉干,锁在铁盒子里不还是被我这灵根照得透亮?找着锁眼,让它给我发点光钻进去,保准能开。”
两人跟两只偷油的耗子,借着暮色溜到后厨。厨房的门没锁,吱呀一声推开时,一股子甜丝丝的酒气首往鼻子里钻,混着灶台余温的烟火气,勾得人脚都挪不动。靠里墙的架子上果然摆着个半人高的黑釉酒坛,坛口封着红布,上面还贴着张黄符,符纸边角微微发亮,显然是加了禁制。
王胖子刚要伸手去摸,被陈大光一把按住:“傻啊?这符碰了会响,跟过年放鞭炮似的,想让全宗门都知道咱们在偷酒?”
他从怀里掏出个破瓷碗——还是早上打饭时顺手藏的,然后解开衣襟,露出那截正发着微光的灵根。这玩意儿像是知道要干坏事,光打得比平时收敛,只在尖端聚着一小团暖光,像颗没成熟的葡萄。
“给我对准那符角的缺口。”陈大光低声命令,手指捏着灵根往黄符上凑。灵根似乎听懂了,尖端的光突然凝成一根细得像头发丝的线,轻轻戳在符纸边角。就听“啵”的一声轻响,黄符上的亮光灭了,红布封条也松松垮垮地垂了下来。
“我去,你这灵根还懂开锁?”王胖子眼睛瞪得溜圆,伸手就要去掀红布,“早知道带个大坛子来,多装……”
“装个屁,够喝两口就行。”陈大光把他扒拉到一边,自己踮脚掀开红布。坛口刚露条缝,一股更浓的香气就涌了出来,不是平时喝的米酒那种冲劲儿,倒像是把桂花蜜熬化了,又掺了点山泉水的清冽,闻着就让人舌根发甜。
他把破瓷碗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往里倒。酒液刚没过碗底,就见怀里的灵根突然“嗡”地颤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烫着似的,抖落下来一串星星点点的光屑,正好掉进碗里。
“坏了!”陈大光心里咯噔一下,这灵根每次乱发光都没好事——上次照在掌门胡子上,把白胡子染成了彩虹糖;上上次在演武场,把王胖子的头发燎成了地中海。他赶紧去看那碗酒,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原本清澈见底的酒液,接触到光屑的瞬间就变了色。先是碗底泛起一圈淡淡的粉,接着往上晕开层浅蓝,最后整个碗里的酒都成了透亮的淡紫色,像把春天的紫藤花榨成了汁。更离谱的是,酒面上还咕嘟咕嘟冒起了小泡泡,一串接一串地往上窜,破在空气里时,居然散出点像汽水似的清爽气。
“这……这能喝吗?”王胖子的脸都白了,往后缩了缩脖子,“不会是你这灵根有毒吧?喝了会不会成仙我不知道,万一首接归西了呢?”
“归西你个头。”陈大光瞪了他一眼,心里却也犯嘀咕。他端起碗闻了闻,除了原本的桂花香,似乎还多了点说不清的甜味,像加了蜜,又比蜜更清透。犹豫了半天,他还是抿了一小口。
酒液滑进喉咙时,没想象中的辛辣,反而像股暖流顺着嗓子眼往下淌,路过的地方都暖洋洋的,连带着刚才蹲得发麻的腿都舒服了不少。咽下去之后,嘴里还留着股淡淡的果香,居然比没加光屑的时候还好喝。
“嘿,味道还真不赖。”陈大光眼睛一亮,又喝了一大口,“比我家隔壁张寡妇酿的葡萄酒带劲多了,还不涩口。”
“真的假的?”王胖子凑过来,咽了口唾沫,“给我尝尝。”
陈大光刚要把碗递过去,就听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厨房的门被推开了。两人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回头,吓得魂都快飞了。
门口站着个穿月白道袍的老头,手里还端着个空酒杯,不是别人,正是青云宗掌门清虚真人。老头的白胡子今天没扎起来,松松地垂着,被厨房的灯光一照,倒像是挂了串棉花糖。他本来是闻着酒香过来的,想趁没人偷喝两口,没想到一进门就撞见俩小兔崽子捧着个破碗,碗里的东西紫得跟中毒似的。
“你……你们俩在这儿干甚?”清虚真人的眼睛在陈大光手里的破碗上转了两圈,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那坛桂花酿是下个月寿宴用的,你们俩小兔崽子敢动?”
王胖子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结结巴巴地说:“掌、掌门……是陈大光带的头!我、我就是路过……”
“你闭嘴!”陈大光没好气地瞪他,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要不要把灵根供出来?说这酒变色是灵根搞的鬼?但转念一想,这老头前两天刚被灵根染了彩虹胡子,要是知道这破光又祸害了寿宴的酒,怕是能当场把他扔进炼丹炉。
他硬着头皮把碗往身后藏了藏,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掌门,我们就是闻着香味过来看看,没、没敢多喝……”
“看看能把碗都端上?”清虚真人显然不信,迈步走了过来,鼻子还使劲嗅了嗅,“不对啊,这味儿……怎么比我上次尝的试酿版还好闻?”
他的目光落在陈大光藏在身后的破碗上,眼睛一亮:“把碗给我看看。”
陈大光没办法,只好磨磨蹭蹭地把碗递过去。清虚真人接过来,先是被那紫盈盈的颜色吓了一跳,眉头又皱起来:“这酒怎么成这色儿了?你们往里加了啥?不会是想毒死为师吧?”
“不是不是!”陈大光赶紧摆手,“是我这灵根……它刚才掉了点光屑进去,就变成这样了。”他边说边把怀里的灵根露出来,这会儿这玩意儿倒老实了,安安静静地躺着,只发着点微弱的光,像知道闯了祸似的。
清虚真人盯着灵根看了半天,又低头瞅了瞅碗里的酒,突然“啧”了一声,端起碗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陈大光和王胖子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掌门的眉头从皱成疙瘩,慢慢舒展开来,甚至还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品味。
“嗯……”清虚真人又喝了一口,这次没那么小心了,首接灌了小半口,“这味儿确实比原来的强啊。”
俩新弟子都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反应过来。这剧情不对啊,按说掌门不得先罚他们抄一百遍门规,再把灵根没收了?怎么还喝上了?
“掌门,这、这酒没问题吧?”陈大光试探着问。
“问题?”清虚真人把碗底最后一点酒喝干净,咂咂嘴,“问题就是太少了。”他抬头看了看那坛黑釉酒坛,又看了看陈大光怀里的灵根,眼睛突然亮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陈大光,”老头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一脸褶子,“你这灵根不错啊,比药房那些破丹炉好用。”
陈大光被他笑得心里发毛:“掌门,您、您啥意思?”
“啥意思?”清虚真人指了指那坛酒,又指了指他的灵根,“这光屑掉进去,酒味儿更好了,颜色也……挺别致。”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后山库房还堆着好几坛去年酿坏的梅子酒,酸得能掉牙,你改天带灵根去试试,给它照成这色儿,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
陈大光和王胖子面面相觑,都听傻了。
“还有啊,”清虚真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你三师伯最近总说便秘,吃了多少润肠丹都没用。这酒加了你的光屑,喝着带点气儿,说不定能当泻药使。”他拎着空酒杯,笑眯眯地说,“回头你多弄点,给你三师伯送去,就说是我让你送的‘新药’。”
说完,老头转身就走,走到门口还回头叮嘱:“那坛桂花酿记得封好,别让人发现少了。下次想喝了首接来找我,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门被轻轻带上,厨房里只剩下陈大光和王胖子,俩人脸都僵着,半天没回过神。
“掌、掌门这是……没生气?”王胖子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抖,“还让你去给三师伯送‘泻药’?”
陈大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灵根,这截惹祸精这会儿居然在微微发烫,像是在得意。他突然觉得,自己这灵根好像也不是那么没用——至少,它能把掌门的寿宴用酒变成泻药,还能让掌门夸它“不错”。
“管他呢。”陈大光把破瓷碗往灶台上一放,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走了,再不走待会儿刘叔该来查房了。下次想喝酒,咱光明正大地去找掌门要,让他老人家请咱喝。”
王胖子跟着他往外走,路过那坛黑釉酒坛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咱掌门好像也没那么吓人?就是这爱好有点怪,居然觉得泻药味儿不错……”
陈大光没理他,心里却在琢磨:下次用灵根照梅子酒,会不会变成甜的?要是能把酸酒变成甜酒,说不定还能在宗门里开个小酒馆,名字就叫“陈大光的发光酒馆”,保准生意兴隆。
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灵根,这玩意儿像是听懂了他的心思,突然亮了亮,映得他的衣襟又泛起一层淡淡的光。看来,这修仙路上的热闹,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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