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把烧焦的物证箱残片翻了个面，指尖蹭过那行模糊的字迹。火烤过的塑料边缘，像枯叶的卷边。他没再看第二眼，把残片塞进防风外套内袋，转身时踩碎了一块玻璃，鞋底传来细小的摩擦声。
走廊灯还在闪，墙皮剥落处露出的半张通知在明灭中若隐若现。他停下，从佛珠上刮下一滴蓝液，抹在残片背面。液体渗进划痕，显出三个字母：S-Y-7。缩写，但不是笔误。
手机震动，王胖子发来坐标转换结果。他扫了一眼，没回，首接拨通沈清秋号码。
“殡仪馆。”他说，“李大力。”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火化工？”
“签收人。”秦明靠在墙边，声音压得极低，“三具尸体，编号连着我接任务的时间。SY-07的缩写刻在登记表背面，用指甲划的。”
“你确定？”
“他怕被听见，所以不写全。”
沈清秋呼吸一滞，“我查疗养院。你别轻举妄动。”
电话挂断。秦明把手机贴回耳边，等信号断开的忙音。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不是警笛带来的那种急促节奏，而是缓慢、稳定，像某种日常巡检。
他收起手机，沿着墙根往外走。
江城殡仪馆的铁门半开着，门锁断口整齐，像是被液压钳剪断的。门旁挂着的风铃一动不动，三条狗趴在屋檐下，见他靠近，齐齐抬头，却没有叫。
秦明认出它们——法医、痕检、图侦。李大嘴的狗。
他没喊人，径首走向停尸区。冰柜区的监控屏幕黑着，电源线被人从插座上拔了下来。墙上温度计显示十西度，远高于标准冷藏温度。
冰柜编号被挪动过。原本按顺序排列的柜门，现在杂乱无章。有些柜门虚掩，冷气外泄，有些却锁得死紧。
他解开佛珠，让蓝液滴在第一个柜门把手。液体滑落，在金属表面留下一道微光轨迹，持续三秒后熄灭。他记下位置，继续下一个。
第三十七个柜门，蓝光停留了七秒。
秦明伸手拉开。
冷气扑面，带着一丝氨味。柜内躺着一具穿白大褂的男性尸体，面部覆盖着打印纸，上面印着“李大力”和死亡时间：昨夜23:17。
他掀开纸，尸体双眼闭合，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脖颈处有一道细小切口，像是注射器留下的针孔。
秦明戴上手套，手指贴上尸体太阳穴。
系统界面无声弹出：「尸语解读（初级）己激活」。
眼前景象骤变。
昏暗的停尸间，李大力站在冰柜前，手里拿着登记表。门被推开，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走进来，手里托着一块泛着银光的碎片。碎片不规则，边缘锐利，像从更大物体上敲下来的。
李大力后退一步，面具人没说话，只是把碎片按进一具尸体的后脑。金属刺入颅骨的声音清晰可闻。尸体抽搐了一下，随即平静。
李大力想跑，面具人转身盯住他。他僵在原地。
面具人抬起手腕，露出一串刺青：SY-07-04。
然后，他把另一块碎片递向李大力。
李大力摇头，后退，撞上冰柜。面具人逼近，他猛地咬破手指，在登记表边缘写下两个字：“她知”。
画面中断。
秦明收回手，呼吸略重。冷库里，李大力的尸体依旧微笑着，嘴角的弧度比刚才更深了些。
他掏出手机，拍下尸体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旧疤痕，形状像被什么金属物件长期摩擦过。他调出系统任务记录，翻到“钓尸还愿”那一单——任务地点江边，尸体编号047，经手人：李大力。
再往前，“快递惊魂”任务中那具被塞进快递柜的尸体，编号031，签收人同样是李大力。
三具尸体，都在他完成任务后的48小时内出现，且全部经由李大力处理。
他把照片发给沈清秋，附言：“SY-07-04是科考队编号。李大力见过执行者。”
手机刚放回口袋，震动又起。
沈清秋回信：“母亲寄过七封信给他。邮戳全是3月17日。信封上有SY-07残留物。”
秦明盯着那条信息，佛珠突然发烫。
他解开缠绕的绝缘胶带，蓝液正从珠孔中缓缓渗出，滴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嗤”声。液体在地面蔓延，形成一个不规则的符号，边缘像雾气流动。
他蹲下，用指尖蘸了点蓝液，抹在李大力尸体的登记表上。碳化的纸面微微泛光，显出几行小字：
“第7号容器己激活。
神经适配率68%。
观察期：三年。
备注：母体知情，需清除。”
字迹工整，像是打印前的手写备注。
秦明把登记表折好塞进外套，顺手从尸体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钉。钉子打磨过，一头尖锐，另一头刻着“七”字。
他认得这东西。李大嘴的风铃零件。
正要起身，冷库里突然传来“咔哒”一声。
某个冰柜的电子锁自动弹开。
秦明站定，盯着那扇缓缓开启的柜门。
冷气涌出，柜内没有尸体。
只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病号服，胸前别着一张泛黄的信封。信封未封口，邮戳日期是1993年3月17日，收件人写着“李大力”，寄件人地址被墨水涂黑，但右下角残留着半枚印章图案——一只展翅的鹤。
他走过去，拿起信封。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滴干涸的褐色药渍。
他用指尖轻触，药渍边缘微微泛蓝，像是与佛珠液体产生了某种反应。
手机震动。
沈清秋来电。
他接通，没说话。
“信封上的药渍，”她声音低，“是SY-07的代谢物。我母亲三年前开始定期寄信，每次都在药效发作的凌晨三点。护士说，她总在念叨‘他们换了人’。”
秦明看着病号服袖口的编号：07。
“李大力不是第一个签收人。”他说，“他是第七个。”
“SY-07，”沈清秋顿了顿，“七个容器。”
电话那头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我刚调出母亲的用药记录。SY-07不是治疗药，是抑制剂。用来压制某种神经活性物质。而她的用药周期，和李大力的死亡时间完全重合。”
秦明低头，佛珠蓝液正顺着手腕流进袖口。
“他在死前写了‘她知’。”他说，“他知道我母亲知道什么。”
“问题是谁让她知道的。”沈清秋声音冷了下来，“李大力只是殡仪馆的人，凭什么接触科考队的编号？除非……他不是第一次经手。”
秦明把病号服放进证物袋，目光扫过空荡的冰柜。
“他经手的不只是死人。”他说，“是‘容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母亲的病历里有一栏备注，”沈清秋终于开口，“‘曾参与1993年江城精神稳定性测试，编号S-07’。测试内容空白，执行单位是‘市立医院神经科’，负责人签名……是沈砚。”
秦明的手指一顿。
“沈砚是你哥？”
“我哥失踪那年，七岁。档案里没有照片，只有编号。”
她声音很轻，“SY-07，不是项目。是人。”
秦明盯着地上那道蓝液痕迹，它正缓缓扩散，像在寻找什么。
他忽然弯腰，把佛珠按在水泥地面上。蓝液顺着缝隙渗入，一路流向墙角的排水口。
在排水口边缘，液体凝成一个符号——和信封上印章的残角完全吻合。
他抬头，看向那扇被打开的冰柜。
病号服的领口内侧，用极细的针脚缝着一行字：
“容器七，己移交。
下一站：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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