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下压的瞬间，秦明反手将防风外套甩上肩头，指尖在门缝间一扣，整个人向侧后翻滚。门未开全，一股灼热气流己撞出，卷着纸灰扑在脸上，像被砂纸磨过。他没抬头，顺势滚进走廊，后背撞上档案柜，震得一排卷宗簌簌掉落。
火己经烧到了B区中部，不是明焰，是那种闷在纸堆里的阴燃，灰白烟雾贴着地面向外爬。空气里有股熟铁和焦糖混在一起的怪味——SY-07遇高温的副产物。他抬手抹了把脸，腕间的佛珠干得发脆，裂口处再无蓝液渗出。
手机屏幕亮了。
「兼职任务：火场寻档（限时8分钟）
目标：取得1993年S-37N项目完整影像资料
奖励：极限追踪（初级）
失败无惩罚，任务不重复」
他盯着那行字，嘴角抽了一下。系统从不主动弹窗，尤其在这种时候。可眼下没有选择。他点了确认。
视野骤然一变。
灰雾被染成红蓝交错的热成像图，燃烧区呈猩红脉络，未燃档案柜是深蓝块状体。而在B-7柜组后方，有一片近乎黑色的低温区，像被挖空的牙齿。
他猫腰前进，外套裹住口鼻，每一步都踩在燃烧档案的边缘。热浪舔着小腿，皮鞋底开始软化。走到B-7时，防火门“咔”地落下，切断退路。前方堆叠的案卷己起火，火舌顺着《1989年度刑侦年报》爬向《江城地质志》，封皮卷曲，露出内页手写批注：“陨石样本移交科考队，编号SY-07”。
他摸出弹壳，划开左臂。血珠滚落，砸在地板接缝处。那条缝极细，像是多年无人清理的拼接裂痕。血渗进去的瞬间，墙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一块两米高的铁皮柜无声滑开，露出背后的暗室。
里面没有火，也没有烟。一排铁皮柜整齐排列，柜面贴着泛黄标签：“1993·S-37N·绝密”。他抽出最上层的档案袋，封口用蜡封着，印着一枚模糊的雾纹。
打开。
十二份尸检报告并列排开，姓名、编号、身份清晰。第一份写着“林振邦，科考队领队，法医学博士”，下方“死亡时间”一栏却统一写着：
“2023年10月24日 03:17”
第二份：“陈立峰，地质工程师，死亡时间：2023年10月25日 03:17”
第三份：“周婉清，生物研究员，死亡时间：2023年10月26日 03:17”
……
全部未死之人，死亡时间精确到分钟，且都在未来三日内。
他翻到最后一页，附有一张手绘地图，标注着“静默观测组地下通道”，终点指向疗养院西侧，正是他母亲病房的正下方。图边一行小字：“记忆锚点不可逆，弃子程序启动后72小时，认知同步完成。”
他把报告塞进防水袋，贴身收好。转身时，暗门正缓缓闭合。他伸手去挡，铁皮边缘擦过掌心，割出一道血口。
门关死了。
主通道己成火海，浓烟压到离地不足一米。他趴下，爬向侧窗。火焰在头顶跳跃，像有生命般追着他移动。爬到窗边时，玻璃己被高温胀裂，蛛网状裂纹中透出外面巷道的微光。
他抬腿猛踹。
玻璃碎落，他翻出窗外，滚进后巷。巷子潮湿，地面有积水，映着远处警笛的红光。他撑地站起，左臂血流不止，但顾不上包扎。
抬头时，他愣住了。
半空中，数十辆消防车正从不同方向驶来，本该汇聚于警局后巷的火灾现场，却在路口集体调头，转向城西。车灯划出整齐的弧线，像被同一根线牵着。更远处，江城广播大厦的LED屏突然闪出一行字：“雷暴区气象异常，紧急疏散”。
他猛地想起什么。
低头看向防水袋——里面除了报告，还多了一只青花盖碗，碗底残留着半圈茶渍，干涸后形成网格状纹路，像是经纬交叉的坐标点。
张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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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指蘸了点积水，抹在碗底。茶渍遇水微溶，经纬线更清晰。北纬30.56，东经114.38——正是城西雷暴区核心坐标。
这不是指引。
是触发。
他忽然明白，张伯送来的不是情报，是信号。这茶坐标一旦被读取，就像按下某个开关，激活了某种预设响应。消防车转向不是巧合，是系统联动。
他摸出手机，试图联系沈清秋。屏幕亮起，无信号。再试王胖子，同样失败。整条巷子像被屏蔽了通讯，只有远处消防车的鸣笛越来越密。
他靠墙站定，喘了口气，抬头望天。
云层低垂，呈铁灰色，边缘泛着蓝光。不是闪电，是那种内敛的、持续的辉光，像地下熔岩透过岩层透出的光。风从西边吹来，带着潮湿和金属味。
他解下腰间的防风外套，撕下一块布条，缠住左臂伤口。动作间，腕间佛珠发出轻响。他低头看了一眼。
最末端的铜环内，那枚从检测仪抠出的微型芯片，还在。
他没时间细看。
巷口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一辆消防车疾驰而过，顶灯红光扫过墙面。就在光束掠过瞬间，他眼角余光捕捉到一道投影——车顶灯的红光中，浮现出一个符号。
雾纹。
和尸体脖颈上的一模一样。
他冲出巷子，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正盯着后视镜里消防车远去的方向发愣。
“去雷暴区。”他说。
司机猛地回头：“你疯了？那边封路了！”
“我给你五万。”
司机瞪着他，又看了眼他满身烟灰、手臂流血的样子，咽了口唾沫：“你……不是普通警察吧？”
“我是秦明。”
司机瞳孔一缩，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冲上主路，后视镜里，警局方向火光冲天。可他知道，那火不是终点，是引信。
雷暴区地下，一定有东西醒了。
车驶过第三座立交桥时，他掏出防水袋，再次翻开那份尸检报告。十二个人的死亡时间，全都指向未来三天。
他盯着“林振邦”这个名字。
科考队领队，二十年前带队进入溶洞，带回陨石SY-07。
也是他父亲坠楼案当晚，最后一位进入审讯室的人。
车灯划破夜色，前方道路开始起伏，沥青路面出现细密裂纹，像是被地下力量顶起。路边的交通指示牌歪斜，上面的“雷暴区”三个字，被人用红漆涂改过，多了一横，变成了“雾暴区”。
司机喃喃：“这字……什么时候改的？”
秦明没回答。
他看着前方越来越浓的雾，雾中隐约有光点浮动，像是萤火，又像是某种信号灯。
车速慢了下来。
雾越来越厚，挡风玻璃上凝出水珠。司机打开雨刷，刮了几下，忽然喊了一声：“那是什么？”
秦明抬头。
雾中站着一个人。
穿黑色风衣，戴青铜傩面具，左手提着一盏老式马灯，灯焰却是蓝色的。
他站在路中央，不动，也不让。
司机猛踩刹车，车在离那人三米处停下。
秦明推开车门，走下车。
风很大，吹得他外套猎猎作响。他站在湿冷的路面上，看着那面具人。
马灯的蓝光照在面具上，雾纹清晰可见。
那人缓缓抬起右手，指向雷暴区深处。
然后，开口。
声音不是电子音，也不是人声，而是一种多重频率叠加的共振，像是从地底传来：
“你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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