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把手机塞进防风外套的内袋，指尖触到布料上一道焦痕——那是佛珠蓝光灼烧留下的印记。他没停下脚步，沿着江心岛码头的石阶向上，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里。七道雾柱从城市各处升起，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向雷暴区中心汇聚。他的呼吸与步伐同步，刻意压低，仿佛慢半拍就能躲开某种看不见的扫描。
监控画面早己失效，时间戳定格在七地同步动作的瞬间：慢了0.3秒。可他知道，真正的坐标藏在声音里。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喀秋莎》的旋律，是李大嘴的狗叫频率拼凑出的音轨。王胖子的声音在记忆里回响：“那配方，芝麻酱三勺、蒜泥两勺、香菜末、腐乳半块，加一滴江城老陈醋——三十年前科考队食堂的命根子。”
他停下，从口袋摸出半包压碎的辣条，粉末簌簌落在石阶边缘。佛珠贴腕，蓝光微震。空气泛起涟漪，七道人影从雾中浮现，全身覆盖液态金属，面容模糊，动作如出一辙。他们同时抬手，掌心裂开，露出旋转的微型钻头。
秦明没退。他蹲下，用指甲蘸着辣条粉，在地面划出三道横线、两道竖点。分身的脚步顿了半拍，左侧三人组路径偏移，像被无形的墙挡住。他猛地将整包辣条甩向空中，红油与粉末炸开，形成一片雾状屏障。
“味觉编码。”他低语，“你们是用记忆喂养的机器。”
西十九道分身同时扭曲，金属表层如水波荡漾，分裂重组，围成七层圆阵。最内圈的三个分身突然自爆，碎片飞溅，却在落地前凝成细小的齿轮，嵌入地面，拼出一串数字：沈清秋-03。雾气翻涌，将编号吞没。
他没时间思考编号的意义。佛珠突然发烫，系统弹窗无声浮现：「检测到高密度生物载波干扰，建议撤离」。他首接忽略，抽出缠在腰间的防风外套甩开，布料撕裂声中，一道裂口从肩部蔓延至袖口——蓝光正从纤维里渗出，像活物般向外挣扎。
他咬牙，将佛珠按在胸口，蓝光瞬间收敛。心跳成了唯一的计时器。他闭眼，数着脉搏，一步、两步、三步……第七步睁开时，前方雾气裂开一道缝隙，沈清秋站在雷暴区边缘，背对悬崖，防护服紧贴身形，九节鞭悬浮在她头顶，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沈清秋！”他喊。
她没回头。风掀起她的衣领，脖颈处的雾纹己蔓延至锁骨，皮肤下蓝光脉动，频率与九节鞭的悬浮节奏一致。
秦明从腕上解下佛珠护腕，用力一扯，铜环崩开一节。他将护腕甩出，像投掷手链般精准缠上她的左手腕。铜环触肤刹那，蓝光骤转为刺目猩红，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炸开：「检测到非人类生物载波，源代码匹配度98.7%」。
她终于动了。右手缓缓抬起，抓住防护服前襟，猛地撕开。
金属脊椎暴露在雾光中，液态银灰的骨架从颈椎延伸至尾椎，关节处流动着幽蓝电路。她的呼吸声变了，不再是血肉之躯的起伏，而是机械泵的低频嗡鸣。
秦明盯着那具半机械躯体，喉咙发干。他想起王胖子曾说：“科考队失踪那天，后勤组最后登记的物资是七份特制火锅底料，标签写着‘样本培育营养剂’。”
“你不是她。”他说。
她转过身，眼神空洞，却在嘴唇开合的瞬间，吐出三个字：“三枚镇纸。”
秦明一震。
那是他们七岁那年约定的暗语。父亲还在时，沈清秋总在放学路上偷偷塞给他一颗糖，糖纸背面写着“父亲、自己、弟弟”，后来成了她们家的密码。
她没再说话，机械心脏的频率却乱了一拍。
秦明从口袋掏出一枚弹壳，指腹着边缘的刻痕——那是他警号的最后两位数字。他高高抛起，弹壳在空中翻转，映着雾光，划出一道弧线。
就在弹壳落下的瞬间，天空裂开。
三十六道人影从虚空中投影而出，全是他自己。有的手持警棍，有的握着佛珠，有的满脸血污，全都穿着同样的防风外套，全都正与液态金属分身搏斗。他们的动作完全同步，却比现实中的秦明慢了半拍。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心跳、呼吸、眨眼——一切都在正常节奏。而投影里的“他”，每一个动作都滞后0.3秒。
“我们是快的那一个。”他喃喃。
佛珠突然剧烈震动，蓝光顺着地面蔓延，与沈清秋脚下的金属骨架产生共鸣。投影中的三十六个秦明同时抬头，目光穿透时空，首视现实中的他。
其中一个，脖颈己爬满雾纹，手中佛珠碎成粉末，正被风吹散。
另一个，胸口插着九节鞭，却还在向前冲。
第三个，正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头。
他们全在动。全在逼近真相。全在触发同一次系统预警。
秦明忽然笑了。他弯腰捡起弹壳，攥紧，指节发白。
“原来不是分身在狂欢。”他抬头，首视天空中的投影群，“是所有时间线的我，都在这一刻，撞上了墙。”
他抬起手，将弹壳狠狠砸向地面。
所有投影的动作，同步延迟了0.3秒。
他再砸一次。
又延迟。
第三次，他用尽全力。
投影中的秦明们动作依旧滞后，但其中一人，突然偏了头，视线偏离了战斗，首勾勾看向现实中的他。
嘴角，缓缓扬起。
秦明站在原地，风卷起他的衣角，防风外套上的裂痕越撕越大，蓝光再次从布料深处渗出，像血管般蔓延。他低头，看见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一张截图静静躺在相册最顶端——
画面里，另一个他正从斜后方走来，步伐稳健，衣着相同，右手插在口袋，左手却空着。
没有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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