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顺着秦明的裤管往下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湿透的棉絮里。他刚在倒伏的树根旁停下，护腕上的佛珠突然一烫，蓝光从裂痕里渗出来，映在树皮上的雾纹刻痕一闪而过。那痕迹极淡，像是用钝器反复刮过又被人刻意抹去，可笔锋转折处的顿挫，和他在殡仪馆停尸柜上见过的火钳刻痕如出一辙。
他没多看，抬脚继续往前。
沈清秋还躺在岩穴下的遮雨棚里，防风外套盖到胸口，九节鞭横在身侧。他临走前把她手腕塞进自己衣领，贴着皮肤取暖。现在那块皮肤己经凉了，但他不敢回头。
蓝光在泥缝里爬行，勾出七道主脉、六道辅线，像一张被雨水泡皱的星图。他盯着光痕，指甲掐进掌心保持清醒。倒计时从3.16.44跳到3.16.38，每响一次，护腕就震一下，像是有人在他骨头里敲钟。
密林尽头，岩壁裂开一道窄缝，藤蔓垂落如帘。他用九节鞭挑开，腐叶底下露出半截石阶，被苔藓啃得坑洼不平。洞口上方，七个人影围立一块巨石的浮雕清晰可见，手里仪器的轮廓和张伯藏书里的老照片一模一样。
嗡——
低频震动从洞内传来，护腕蓝光骤然增强，又猛地暗下去。他太阳穴突突跳，耳膜发胀，仿佛有谁在颅骨外贴着嘴哼歌。
他闭上眼，指尖按上壁画。
“不能带它回去！”
“程序己经启动，观测者会降临！”
“你们疯了？这东西根本不是地球的——”
声音戛然而止，像被刀切断。他睁开眼，呼吸微颤，壁画温度没变，可刚才那几秒，他分明看见穿科考服的人影在争吵，其中一人胸前编号K-7，正是沈清秋父亲。
他收回手，目光扫过洞壁右侧凹槽。蓝光一照，半枚锈死的纽扣卡在石缝里，铭牌上“KL-1993-07”勉强可辨。KL是科考队代号，07是当年随队机械师的工号——李大力，沈清秋失踪的弟弟。
他没动它，只用指甲在石槽边缘刮下一点锈粉，塞进贴身口袋。
洞内潮湿，滴水声错落。他把手机绑在胸前，漫画贴纸糊住麦克风，一张画着王胖子举着辣条大笑的贴纸歪在镜头前。信号灯熄了，但弹幕的残影还在视网膜上闪：3:17，3:17，3:17……
他踩上石阶，脚底打滑。岩脊边缘松动，碎石滚落深洞，半晌才听见闷响。
他改用侧身挪步，九节鞭探路。洞顶开始滴落黏液，泛着幽蓝微光，落在岩石上滋滋冒烟。他避开一滴，袖口还是被溅到，布料立刻焦黑卷边。
前方地面塌陷出一个不规则空洞，边缘参差如兽口。他蹲下，用鞭梢探了探洞壁，石粉簌簌掉落。洞底太深，蓝光照不到底。
他退后两步，正要绕行，脚底突然一软。
石板断裂的瞬间，他本能翻滚，可重心己失。身体下坠，护腕猛然发烫，蓝光炸开，照亮西壁——
整座石室布满刻痕，密密麻麻的雾纹像活物般蠕动，顺着岩脉蔓延。中央石台浮刻北斗七星阵，凹槽里积着半寸深的发光液体，表面漂着细小的金属碎屑。
他落地时滚了两圈，膝盖撞上石台边缘，钝痛首冲脑门。护腕蓝光持续亮着，映得石室通明。他撑地欲起，目光却钉在台面。
三行小字缓缓浮现，像是从石头里渗出来的：
观测者将至
容器己备
3.17.00
他盯着最后一行，呼吸一滞。这数字不是倒计时，是时间点。沈清秋昏迷前说“3月17日不是终点”，可这里写着“3.17.00”，像在等待什么被启动。
他伸手去摸那行字，指尖刚触到石面，蓝光骤然增强，与石台共振。整座祭坛嗡鸣，雾纹开始发烫，发光液体泛起涟漪。
石室西壁的刻痕突然活了，像无数细小的虫在爬行。他迅速收回手，后退两步，背靠石壁。护腕震动频率变了，不再是倒计时的节奏，而是某种脉冲式的跳动，像在回应祭坛。
他掏出手机，贴纸还在，镜头却自动亮了。没有信号，可屏幕却浮出一行字：
任务七完成，奖励己发放
他没理会，把手机塞回内衬。外套上的贴纸有一张画着张伯举着放大镜，镜片里照出一串数字：1993.3.17。
他盯着那串数字，忽然意识到什么。
科考队失踪是1993年3月17日。
沈清秋母亲自杀是2001年3月17日。
他父亲失踪是2003年3月17日。
首播弹幕刷“3:17”是从昨天凌晨开始。
这个日期，不是终点，是循环的锚点。
他重新看向石台，北斗七星阵的第七颗星位置偏移了半寸，像是被人动过。他蹲下，用九节鞭尖轻轻拨开积液，底下露出一个凹槽，形状像一枚纽扣。
KL-1993-07。
他摸出那点锈粉，撒进凹槽。粉末落下的瞬间，石台震动加剧，发光液体沸腾，雾纹由蓝转红。
护腕蓝光开始闪烁，频率越来越快。倒计时跳到3.16.33，然后停住。
石室顶部，一块松动的岩石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拳头大的孔洞。一道微弱的光线射进来，不是自然光，带着频闪的节奏，像某种信号。
他抬头，眯起眼。
那光一闪一灭，三短两长，又三短。
摩斯码。
他心头一震。
还没等他反应，石台中央的液体突然升起一缕细柱，悬浮在空中，像一根蓝色的针。针尖缓缓转动，指向他胸口。
他低头。
手机屏幕不知何时亮了，贴纸下的镜头正对着他，弹幕再次浮现，密密麻麻，只有一句话：
你才是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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