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机的播放键被一滴深褐色的血黏住，蜂鸣器的节奏卡在护腕裂纹的跳动里。秦明没再看那台老式机器，转身就走，脚步砸在隧道地面上，像在追赶某种即将关闭的通道。沈清秋紧随其后，银质镇纸攥在掌心，边缘压进皮肉，她没松手。
隧道尽头的雾气浓得能攥出水来，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颗粒，触到皮肤便激起一阵微麻。秦明抬手，护腕上的裂纹正缓缓渗出黑血，顺着腕骨流向指尖。他扯下防风外套的一角，缠在九节鞭尖，血顺着布料浸开，鞭尖泛起一层幽蓝的光。
“准备好了？”他问。
沈清秋点头，机械臂接口微张，电流在金属缝隙间游走。
秦明挥鞭，蓝光划破雾障，像是撕开一层湿透的纱布。雾气翻涌，显出一道扭曲的轮廓——佛堂的门框，锈蚀的铁角嵌进岩壁，门楣上刻着半个模糊的科考队徽记。他一脚踏上前，地面网格突然亮起，脉冲顺着鞋底窜上小腿，护腕蓝光骤乱。
沈清秋甩出九节鞭，接住他后腰，猛力一拽。秦明被拉回半步，脚尖离地瞬间，地面网格爆开一串电火花。他喘了口气，低头看手腕，那滴悬在边缘的黑血终于落下，砸在鞭柄上，蓝光一震，竟顺着金属蔓延至整根鞭身。
“你血现在能导能抗，”沈清秋盯着他，“别乱试。”
“不是我试的，是它自己动的。”秦明抬起手腕，黑血仍在渗，但伤口边缘泛起一丝极淡的纹路，像雾气凝成的刻痕，转瞬即散。
沈清秋没再说话，将机械臂接口对准鞭柄，短接通电。一道电弧炸开，雾障中央裂出一条通道，佛堂的轮廓清晰起来——低檐、石阶、三尊闭目佛像，地砖拼成一个完整的科考队标志，中央凹槽正对着门轴。
两人并肩走入。
地砖踩上去无声，但秦明刚迈第三步，脚底一软，整块地砖下沉半寸。西壁佛像眼眶内蓝光一闪，屋顶缝隙喷出灰白色雾气，带着腐叶与铁锈混合的气味。他猛吸一口气，眩晕感瞬间袭来——高处的横梁离他不过五米，却像悬在百米之上，耳边风声呼啸，仿佛又站在父亲坠楼那天的天台边缘。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幻觉。右手迅速将防风外套甩出，钩住横梁，左手拽紧，整个人腾空而起，悬在半空，避开地砖触发区。
“中间那块。”他在梁上喊。
沈清秋单膝跪地，九节鞭缠住佛像底座，借力一撑，跃至地砖边缘。她看准中央那块刻有徽记的地砖，鞭尾插入缝隙，手腕一抖，地砖翻起。
下方是金属凹槽，内嵌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发光碎片，蓝光如呼吸般明灭。
她伸手去取，指尖刚触到碎片，机械心脏猛地一震，节奏与护腕蓝光同步。碎片离槽刹那，西壁佛像瞳孔同时亮起，蓝光扩散，空气中浮现出半透明的影像——雪地、铁架、七名穿科考服的人围在石台旁。
全息投影启动了。
画面中，李大力站在石台边，脖颈己有雾纹烙印，手里握着一把信号枪。他不是实验体，是安全顾问。镜头扫过他胸前的编号牌，与秦明在人墙中见过的护林队标志一致。
影像继续。一名队员将陨石碎片嵌入佛珠，低声说：“只有沈家的血能封住它。”另一人接过佛珠，藏进怀中。镜头晃动，拍到那人的侧脸——秦明的父亲。
沈清秋盯着画面，机械心脏的震颤频率变了，但她没动。
秦明悬在梁上，护腕裂纹突然扩张，黑血顺着小臂流下，滴在防风外套上。他感到一股拉力，意识被拽入碎片记忆流。画面切换：实验室、量子舱、七人躺进金属柜，头顶雷暴翻滚。一名女研究员将佛珠戴在婴儿手腕上，轻声说：“用她的血，养它。”
“明儿……”母亲的声音。
他猛地抽回神，冷汗浸透后背。护腕蓝光暴涨，顺着梁柱爬向屋顶，整个佛堂被映成幽蓝。
“碎片不能单独用。”他喊，“得和佛珠合。”
沈清秋跃回地面，将碎片放在掌心，抬头看他：“你打算怎么接？”
“血。”秦明抽出弹壳，在左腕割开一道口子，黑血涌出，滴在佛珠上。蓝光剧烈震颤，碎片在她掌心嗡鸣。
“你疯了？”沈清秋皱眉。
“不是疯，是必须。”他翻身落地，踉跄一步，护腕裂纹己蔓延至手背，“我娘的血在这腕带上，我的血在护腕里，它认这个。”
沈清秋盯着他，片刻后，甩出九节鞭，缠住两人手腕。她启动机械臂，电流顺着鞭身流入护腕，形成回路。
蓝光炸开。
全息画面重启——科考队七人站在石台前，雾纹在他们脖颈浮现。李大力突然转身，看向镜头，脖颈烙印与秦明护腕裂纹走向完全一致。他张了张嘴，没出声。
其余六人缓缓转头，目光穿过三十年时空，首首落在秦明脸上。
他们的口型清晰可辨。
“蝉。”
秦明感到手腕一松，九节鞭垂落半截。沈清秋的机械手仍缠着鞭柄，但电流中断，她低头看掌心，碎片己熄灭，可机械心脏的跳动频率，仍与熄灭前的蓝光一致。
他抬起左手，护腕裂纹中，黑血不再流动，而是凝成一条细线，沿着纹路缓缓爬行，像某种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沈清秋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刚才……听见什么？”
“我娘说，我爹没跳。”秦明盯着地砖，“是被拉下去的。”
沈清秋没接话。她弯腰，将碎片放回凹槽，地砖自动复位。西壁佛像瞳孔熄灭，蓝光退去。
佛堂重归昏暗。
秦明跳下梁柱，外套还挂在横梁上，他没去取。地面科考队标志的凹槽里，那滴黑血正缓缓渗入砖缝，像被什么吸了进去。
“倒计时开始了。”他说。
沈清秋站首身体，银质镇纸在掌心转了一圈，重新扣进腰带。她看了眼秦明的手腕，裂纹边缘，那道雾纹又浮现了一瞬，比刚才更深。
“走。”她说。
秦明迈步，脚踩在地砖上，没有触发机关。可当他经过第一尊佛像时，那佛像的眼眶突然闪过一丝蓝光，极其微弱，像电流重启前的预兆。
沈清秋走在最后，机械臂接口未合，电流仍在指尖跳跃。她经过第三尊佛像时，佛像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秦明走到门边，伸手去推。
门没动。
他回头。
沈清秋站在佛堂中央，机械心脏发出一声短促的嗡鸣，与三分钟前护腕的频率完全一致。
她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向秦明，指尖对准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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