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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的弦与血

小说: 梨花琴染雪墨白   作者:伊普达琳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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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的弦与血

市第一医院,创伤中心。

惨白的荧光灯管发出高频的嗡鸣,将走廊照得如同冰窖。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冰冷、刺鼻,像无数根细针扎在鼻腔深处,试图驱散一切生命的杂质,却只留下一种无机质的、令人窒息的空旷。时间在这里被拉长、稀释,每一秒都浸泡在未知的焦灼里。

手术室门楣上,“手术中”三个猩红的大字,如同凝固的血液,无声地燃烧着。那是隔绝生死的界碑。

夏蝉靠墙站着,脊背紧贴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汲取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凉意,试图压住胸腔里翻腾的、混杂着血腥味的余悸。她怀里,紧紧抱着那把染血的贝斯。琴身冰冷坚硬,硌着她的肋骨,那上面浓烈到化不开的铁锈腥甜气息,顽固地穿透消毒水的屏障,钻进她的鼻腔,与她记忆中天台那狂暴的嘶吼、扭曲的旋律、以及最后倒下的闷响,反复交织、撕扯。

她低头。琴颈处,那片最浓重的暗红血污,在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黑色的粘稠。那是墨染左手断裂指骨和撕裂皮肉留下的印记,是他献祭给梦想和愤怒的图腾。指尖残留的触感——冰冷金属与粘腻血液的混合——让她无意识地收紧了抱着琴的手臂。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沉重、急促、带着明显踉跄的脚步声。

夏蝉抬眸。

一个高大却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拐角。是墨守诚。

他身上的深色西装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一件被血污浸透大半、皱巴巴的衬衫。右手的伤口被一块明显临时包扎、同样浸透鲜血的白色毛巾(大概是医院急救人员给的)紧紧缠裹着,毛巾边缘还在不断渗出新的、暗红的湿痕。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花白的鬓角被冷汗浸透,凌乱地贴在额角。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布满浑浊的红血丝,深陷在巨大的痛苦、疲惫和一种近乎空洞的茫然里,像两口即将枯竭的深井。他走得很急,脚步虚浮,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目光却死死地钉在手术室那扇紧闭的、亮着红灯的门上。

他显然是从崩溃的后台首接赶来的,甚至没顾上处理自己同样严重的伤势。那卷被遗弃的纱布,终究没能用上。

墨守诚踉跄着冲到手术室门口,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三个猩红的字,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他那只完好的左手,无意识地抬起,似乎想去拍打那扇隔绝一切的门,指尖却在距离冰冷的金属门板几厘米处剧烈地颤抖起来,最终无力地垂下。

“染…染儿……” 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鼻音和恐惧的字节,从他干裂的唇间艰难地挤出,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靠在手术室门边的墙壁上,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支撑点。右手伤口处渗出的血,顺着毛巾边缘,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光洁冰冷的地板上。

“嗒…嗒…”

这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与夏蝉记忆中通道里墨染左手滴血的声音,诡异地重合了。

就在这时,墨守诚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从手术室的门上移开,转向了走廊另一侧!

他看到了夏蝉。

更准确地说,他看到了夏蝉怀中紧紧抱着的那把贝斯!

那把布满裂纹、琴弦零落、沾满大片大片暗红粘稠血污的贝斯!那血污的形状,那浓烈的、属于他儿子的生命气息,如同最残酷的烙印,瞬间灼烧了他的视网膜!

墨守诚的瞳孔骤然收缩!灰败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死灰!他高大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墙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爆出可怕的青白色!

“那…那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刺穿的剧痛!“染儿的……?!”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琴颈处那片最浓重的、仿佛还带着余温的血污上。那是他儿子左手的位置!是刚才在天台……他用那残破的手……进行那场疯狂“演奏”的证明!这哪里是乐器?这分明是刑具!是沾满他儿子血肉的凶器!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冰冷,猛地冲上墨守诚的喉咙!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别开脸,剧烈的干呕起来,身体痛苦地痉挛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浑浊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额角的冷汗,滚落下来。

“你……你拿着它做什么?!” 他猛地转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暴怒,死死地盯住夏蝉!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要将她和那把染血的琴一同撕碎!“放下!给我放下它!!”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伤痕累累的困兽,竟踉跄着要向夏蝉扑过来!仿佛那把琴是带来所有灾祸的根源,是吸附着他儿子生命的恶魔!

夏蝉抱着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微微抬起下巴,迎向墨守诚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冷静得像手术刀,清晰地映出对方此刻的失态、暴怒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墨先生,”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平稳,穿透了墨守诚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带着一种纪录片导演特有的、近乎冷酷的客观。“这把贝斯,是墨染的命。是他倒在天台上,唯一还紧紧抱着的东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琴颈上那片刺目的血污,又落回墨守诚那同样流血不止的右手。

“就像您掌心的疤,吞下过他的断弦一样。这上面的血,是他的,也是他梦想的一部分。您要我放下它?” 夏蝉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字字如冰锥,“您放得下他吗?”

“你——!” 墨守诚被这首白到残忍的话刺得浑身一颤,暴怒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更加痛苦和屈辱的嘶鸣。他指着夏蝉的手指剧烈颤抖,嘴唇翕动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夏蝉那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眼神,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清晰地照出了他此刻的狼狈、无能狂怒,以及……深藏在那暴怒之下的、几乎将他吞噬的巨大恐惧——对失去儿子的恐惧。

就在这时。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那细微的声响,却如同惊雷,瞬间炸响在死寂的走廊里!

墨守诚和夏蝉的目光,同时猛地钉向那扇紧闭的门!

时间仿佛凝固。空气绷紧到极限。

几秒钟后,门被从里面推开。

一个穿着深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医生走了出来。他的眼神疲惫,口罩上方露出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他一边摘着沾血的手套,一边扫视着门外。

墨守诚像是被注入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挣脱了墙壁的支撑,踉跄着扑到医生面前,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祈求:“医生!我儿子…我儿子他怎么样?!”

夏蝉抱着琴,也向前迈了一步,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目光紧紧锁住医生的嘴唇。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严肃而疲惫的脸。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状若疯狂的父亲,又瞥了一眼旁边抱着染血贝斯、神情冷静得诡异的年轻女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墨染的家属?” 他的声音带着手术后的沙哑。

“是!我是他父亲!” 墨守诚急声道,身体因为紧张而不住地颤抖。

“手术结束了。” 医生语气凝重,“命保住了。”

墨守诚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几乎要下去,却被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攫住,只能死死抓住医生的胳膊:“谢…谢谢!谢谢医生!”

“但是,” 医生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沉重,“情况非常不乐观。”

墨守诚脸上的那点血色瞬间褪尽,刚放松的身体再次绷紧。

“失血过多导致严重休克,送来时生命体征极其微弱。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医生的目光扫过墨守诚缠着血毛巾的右手,又落在夏蝉怀中的贝斯上,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和严峻。

“最严重的是左手。多发性开放性粉碎骨折,肌腱、血管、神经严重撕裂损伤,尤其是无名指和小指,几乎…可以说是毁损性损伤。” 医生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墨守诚的心上,也砸在夏蝉紧绷的神经上。“我们做了清创、骨折固定、血管吻合和神经探查,但损伤程度太重,术后感染风险极高。而且……”

医生顿了顿,看着墨守诚瞬间煞白的脸和夏蝉骤然收紧抱着琴的手指。

“就算一切顺利,伤口愈合,神经功能恢复…也极其渺茫。他左手的功能,尤其是手指的精细动作……恐怕……” 医生没有说完,但沉重的语气和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恐怕什么?!” 墨守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死的恐惧,“他…他还能弹琴吗?!他是贝斯手!他…他的手……”

“贝斯手?” 医生眼中那丝惋惜更浓了,他沉重地摇了摇头,给出了最残酷的宣判:“以他左手目前的损伤程度和未来的功能预期……别说弹奏贝斯这种需要极高手指灵活性和力量的乐器……” 他顿了顿,几乎是叹息着说出最后几个字,“……恐怕日常生活,都会受到严重影响。能保住这只手,不让它坏死,己经是万幸了。”

“轰——!”

墨守诚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医生后面的话变成了模糊的嗡嗡声。贝斯手…手废了…日常生活都困难……这些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那只完好的左手徒劳地在空中抓了一下,却什么也抓不住。他像一座被彻底抽空了地基的巨塔,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沉重的闷响。墨守诚高大的身体,如同被伐倒的巨木,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后脑勺磕在地砖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钝响。他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瞳孔涣散,失去了焦距。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却更像一具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魂魄的空壳。

“墨先生!” 医生和旁边的护士惊呼一声,连忙蹲下身查看。

夏蝉抱着那把染血的贝斯,站在原地。医生的宣判,墨守诚的轰然倒地,都清晰地映在她冰冷的瞳孔里。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抱着琴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再收紧,指关节用力到泛出青白色。冰冷的琴颈硌着她的掌心,那上面粘稠的血污,仿佛还残留着墨染最后的温度,和他那不顾一切冲向毁灭也冲向光芒的炽热灵魂。

她的目光,缓缓从地上失去意识的墨守诚身上移开,越过忙碌的医护人员,再次落在那扇己经熄灭红灯的手术室大门上。

门内,是失去了一只“手”的少年。

门外,是失去了一切“坚持”的父亲。

而她的怀里,抱着他们共同的血,和他们共同被撕裂的梦想。

消毒水的冰冷气味中,那把贝斯上浓烈的血腥味,顽固地弥漫着,像一首无声的、染血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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