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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审判与冰冷的记录

小说: 梨花琴染雪墨白   作者:伊普达琳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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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审判与冰冷的记录

河风带着水塔铁锈的腥气和河水的湿冷,卷过夏蝉的脸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取景器里,是墨染用断弦、铁管和钢铁支柱奏响的、震耳欲聋的毁灭交响;旁边的小屏幕上,是无声却鲜血淋漓的十六年前雨夜。

两种“声音”,两种“伤痕”,在冰冷的电子屏幕上残酷地交织、碰撞。

水塔下,墨染的嘶吼早己沙哑,每一次抡起铁管都像是榨干身体最后的力气,每一次断弦刮擦都像是在撕裂自己的灵魂。那声音不再是宣泄,而是濒死的挣扎,是绝望深渊里最后一丝不甘的回响。他虎口的血染红了锈蚀的铁管,顺着管身滴落在泥泞的河滩上,混入尘土。左臂支架下的剧痛早己麻木,只剩下一种沉重的、机械般的僵硬支撑着他抱着琴,让那根垂死的断弦继续在震动的钢铁上摩擦出刺耳的哀鸣。

“哐!滋啦——!哐!滋啦——!”

声音在空旷的河面上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悲怆。

齐焱站在高高的维修平台上,DV镜头纹丝不动。他透过取景器看着下方那个疯狂的身影,看着那张被汗水、铁锈和血渍模糊的年轻脸庞上燃烧的、近乎非人的光芒。他记录着这份毁灭性的美,这份用痛苦和血肉铸就的“声音”。他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不是恐惧,而是被一种巨大的、原始的震撼攫住。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墨染灵魂深处那团被压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这火焰,此刻正在焚烧他自己。

夏蝉的指尖冰凉,紧紧扣着摄像机的机身。她看着墨染,仿佛看到了十六年前那个雨夜,看到林晚冲向失控货车时,眼中是否也曾闪过这样不顾一切的、近乎毁灭的光芒?为了保护所爱?为了……什么?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小屏幕上的车祸现场。林晚的身体飞起,摔落,身下的血泊在雨水的冲刷下迅速扩大、变淡……而地上那个松香盒,那颗凝固的暗褐色“朱砂痣”,此刻在月光下,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她,也注视着水塔下那个对一切悲剧根源尚不知情的少年。

那不是什么松香!那是他母亲的血!是他父亲为了掩盖自己怯懦和背叛,撒下的弥天大谎的罪证!

这个认知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夏蝉的心脏。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作为记录者,她本应冷静客观,像齐焱那样,只是忠实地捕捉眼前发生的一切。但此刻,她无法抽离。她不仅是记录者,更是唯一掌握着这把能彻底摧毁墨染钥匙的人。

镜头里,墨染的动作终于开始变形、迟滞。狂热的火焰在巨大的体力消耗和持续的剧痛中迅速熄灭,只剩下灰烬般的疲惫和茫然。他最后一次抡起铁管,砸在支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铁管脱手飞出,“哐啷”一声掉落在不远处的碎石堆里。他抱着断弦的贝斯,身体剧烈摇晃了几下,靠着冰冷的钢铁支柱,才勉强没有倒下。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服,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狼狈不堪。他空洞的眼睛望着漆黑的河水,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被彻底掏空的死寂。

水塔下,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河水呜咽的流淌声。

齐焱缓缓放下了DV。他沉默地看着塔下那个靠着巨柱喘息的身影,眼神复杂。他跳下平台,走到墨染身边,没有伸手去扶,只是从机车后箱里摸出一瓶水,拧开,递了过去。

墨染没有接。他像是没看见,只是死死盯着河面。过了很久,他才极其缓慢地、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怀中那把断弦的贝斯。琴身上沾满了泥泞和铁锈,那根垂落的断弦无力地晃动着。他伸出颤抖的、血肉模糊的右手,极其小心地、极其轻柔地,用指尖碰了碰那根断弦。仿佛那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扫到了水塔基座旁,机车轮胎压着的泥地上,那个敞开的深棕色松香盒。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盒盖内侧那个熟悉的、小小的“墨”字刻痕。还有旁边那块滚落的琥珀色松香,以及松香表面那颗凝固的暗褐色“朱砂痣”。

墨染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他认得这个盒子!这是他父亲墨守诚最珍视的旧物之一!小时候他偷偷摸过,还被严厉训斥过!父亲说,那是他学琴时爷爷送的,意义非凡,里面装的是最顶级的、带着天然“朱砂”的老松香,音色绝美…… “朱砂”……父亲说那是松香天然的印记,是岁月的馈赠……

可现在,它就那么脏兮兮地躺在泥里,盒盖大开,像是被遗弃的垃圾。那块松香……那颗“朱砂痣”……

一个荒谬的、带着强烈不安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冲进墨染混沌的大脑:父亲那样珍视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齐焱的机车上?为什么会掉在这里?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地射向齐焱,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那个……盒子……你的?”

齐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个松香盒。他皱了皱眉,显然也刚注意到:“不是我的。刚才路上颠,大概是你抱着琴掉出来的吧?”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松香盒和那块沾了泥的松香,随意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泥,递向墨染,“喏,你的东西。”

墨染没有伸手去接。他只是死死盯着齐焱手中那块松香,盯着那颗暗褐色的“朱砂痣”。父亲珍视的画面、父亲的话语、眼前这块肮脏的松香……在他混乱疲惫的脑子里疯狂搅动,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违和感。

“不……”他喃喃道,眼神更加混乱,“不是我的……是……我爸的……”

“你爸的?”齐焱挑眉,更疑惑了,“他的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墨染答不上来。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瞬间盖过了身体的疲惫和疼痛。父亲的东西,出现在他逃离的夜晚,出现在这荒凉的河滩……这不合逻辑!这感觉……糟透了!

远处的阴影里,夏蝉通过长焦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墨染看到松香盒时那瞬间的僵硬和剧变的眼神,也看到了他脸上迅速弥漫开的、混杂着震惊、困惑和强烈不安的神情。

她的心沉了下去。他注意到了!虽然他还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那颗怀疑的种子,己经随着那个沾满泥泞的松香盒,被种进了他混乱的意识里。

就在这时,齐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精准地射向夏蝉SUV停靠的河堤阴影方向!

夏蝉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手指瞬间按下了录制停止键。她迅速将摄像机放低,身体也往座椅里缩了缩。

齐焱眯起眼睛,盯着那片阴影看了几秒。虽然看不清具体是什么车,但那片不自然的静止和刚才一闪而过的微弱反光(可能是镜头或车窗),足以引起他的警觉。

“妈的,有狗仔?”齐焱低声骂了一句,语气带着烦躁和不屑。他以为只是哪个不怕死的八卦记者或者博主,被刚才巨大的动静吸引了过来。他转回头,对还沉浸在松香盒带来的诡异不安中的墨染说:“喂,有苍蝇。走了,这地方不能待了。”

他不由分说地把松香盒塞进墨染外套口袋里,然后一把架起几乎脱力的墨染,半拖半抱地将他弄上机车后座。自己也迅速跨上机车。

“抱紧!”齐焱低喝一声,猛地拧动油门!

“轰——!”机车的咆哮再次撕裂寂静,排气管喷出浓烈的白烟。黑色的钢铁猛兽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出,沿着坑洼的沿河公路疾驰而去,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河堤上,只剩下废弃水塔在风中发出的低沉呜咽,和满地狼藉——散落的铁锈、砸击的痕迹、墨染滴落的血迹……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暴力和绝望的气息。

夏蝉没有立刻追上去。她靠在驾驶座上,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拿起副驾上的专业摄像机,冰冷的机身贴着她同样冰冷的脸颊。

她调出刚刚录下的画面。

画面里,是墨染看到松香盒时那剧变的眼神,是齐焱警惕扫向镜头的锐利目光,是机车带着墨染绝尘而去的尾灯……

然后,她的手指,再次点开了那个标记着“林晚车祸现场备份”的视频。无声的画面再次开始播放:失控的货车,扑向丈夫的身影,飞起的身体,洇开的鲜血……还有,那个在混乱现场几乎无人注意的、滚落在湿漉漉路面上的、深棕色的松香盒。

夏蝉的目光在两个屏幕之间反复切换。一边是现在,少年被谎言蒙蔽的痛苦挣扎;一边是过去,母亲为谎言付出的生命代价。

她看着取景器里定格的、墨染最后那个茫然不安的眼神。那个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许久,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悬停在车祸视频的删除键上方。

冰冷的屏幕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痛苦。

删除?

还是……让真相,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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