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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弦断旧伤

小说: 梨花琴染雪墨白   作者:伊普达琳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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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弦断旧伤

楼梯口的昏黄灯光,此刻像凝固的血浆,沉重地涂抹在墨染通往父亲起居室的每一级台阶上。每一步,左臂支架下的钢钉都如同楔入骨髓,尖锐的痛楚却奇异地被胸腔里那团翻腾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吞噬、湮灭。他听不到自己粗粝如砂纸摩擦的喘息,听不到身后地毯上DV滑落时那声沉闷的呜咽。他的世界坍缩成一片无声的、燃烧的荒原,荒原中心,只有前方那扇透出光亮的门,以及门后那个用谎言和母亲鲜血构筑了他整个生命基石的罪人——墨守诚。

他没有敲门。那只完好的右手,虎口撕裂的伤口因过度攥紧而再次崩开,鲜血浸透了缠绕的脏布,顺着指关节蜿蜒流下。这只曾拨动琴弦、渴求天籁的手,此刻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猛地按在冰冷的门板上!

“砰——!!!”

巨响如同丧钟!门扇被狂暴的力量狠狠推开,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起居室内的时光瞬间凝固。

墨守诚僵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腿上摊开的厚重乐谱集滑落在地,“啪”地一声砸在脚边。他手中捏着的铅笔滚落,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抬起头,脸上被打扰的愠怒和疲惫,在看清门口那个身影的瞬间,冻结成一片死灰般的惊愕与……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门口站着的,是他血脉相连的儿子。但眼前的墨染,哪里还有半分他记忆中那个即使叛逆、顶撞也带着少年鲜活锐气的影子?

他浑身湿透、泥泞和斑驳的铁锈如同地狱的纹身,黏附在衣服和皮肤上。湿透的奶奶灰碎发凌乱地贴在惨白如纸的额头,汗水、泥水、还有不知是河水还是泪水的痕迹,在脸上冲刷出污浊的沟壑。那双曾明亮如星、燃烧着音乐火焰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狰狞的血丝,瞳孔深处是两团疯狂跳动的、淬毒的黑色火焰!那火焰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足以将灵魂烧成灰烬的恨意,如同淬毒的标枪,狠狠扎向墨守诚的心脏!

更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身体:左臂被冰冷的金属支架禁锢,姿势僵硬扭曲,仿佛一个被强行拼凑的残破木偶;右手血肉模糊,鲜血正一滴滴砸落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晕开一小滩一小滩刺目黏稠的猩红!他整个人摇摇欲坠,却如同一尊刚从地狱血池深处挣扎爬出的复仇魔神,周身散发着令人血液冻结的暴戾与绝望!

“爸……”墨染开口,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在刮擦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我回来了……带着你的‘朱砂痣’回来了……”

墨守诚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乐谱集彻底被遗忘。他向前踉跄一步,声音因极致的震惊和某种本能的心痛而扭曲拔高,混杂着父亲式的斥责与恐惧:“小染?!你…你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你的胳膊!你去哪儿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触碰,想确认,想抓住这失控的一切。

“别碰我!!!”

墨染如同躲避最致命的瘟疫,猛地向后弹开一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父亲伸过来的、微微颤抖的手,那眼神里翻涌的厌恶和憎恨,如同滚烫的烙铁,瞬间将墨守诚的手冻结在半空。

“我去哪儿了?”墨染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更扭曲、更破碎的笑容,声音却冰冷平滑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我去找‘声音’了……用这个!”他猛地抬起那只染血的、滴落的右手,先是狠狠指向自己左臂禁锢着的冰冷支架,接着又指向自己血肉模糊的虎口,“用我的骨头!用我的血!去找你告诉我的,那个带着‘朱砂痣’的‘音色绝品’!!!”

“朱砂痣”三个字,被他从齿缝间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淬了剧毒的獠牙,狠狠噬咬着墨守诚早己千疮百孔的灵魂。

墨守诚的身体剧烈地一晃,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脸色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变得比墨染更加死灰惨白!眼中那深藏的、竭力掩饰的慌乱,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放大成无法掩饰的、灭顶般的恐惧!他嘴唇剧烈哆嗦着,试图发出声音:“小染…你…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朱砂痣…快…快让爸爸看看你的伤……”

“伤?”墨染发出一声尖锐刺耳、如同濒死夜枭般的惨笑。他猛地从沾满泥泞的外套口袋里掏出那个深棕色的松香盒,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摔在两人之间光洁的地板上!

“啪嗒!”

盒盖在撞击下弹开,那块琥珀色的、沾着河滩泥泞的松香滚了出来,表面那颗凝固的暗褐色“朱砂痣”,在起居室明亮的顶灯照射下,如同恶魔冰冷、嘲弄的眼睛,毫无遮拦地、赤裸裸地暴露在父子之间!

“看啊!爸!好好看看你的宝贝!看看你珍藏了年的‘岁月馈赠’!看看这颗‘天然印记’!!”墨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彻底的歇斯底里和泣血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的鞭子抽打着空气,“它真他妈好听啊!这音色!用我妈的血染红的音色!是不是特别‘绝品’?!是不是?!回答我啊!!!”

最后一声咆哮,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18年积压的悲恸与狂怒,在死寂的房间里轰然炸响!

墨守诚如遭万钧雷霆首劈天灵!他整个人彻底僵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真相被彻底撕开的绝望而缩成了针尖!他看着地上那块滚落的、沾着泥污的松香,看着那颗在强光下刺眼到令人眩晕的“痣”,仿佛又回到了18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刺眼的车灯,失控的钢铁巨兽,林晚飞起时飘散的衣角,柏油路上迅速洇开、被雨水冲刷却依然刺目的鲜红……他精心构筑、赖以苟活18年的谎言堡垒,在这一刻,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用最残酷、最血淋淋的方式,彻底轰成了齑粉!

“不……不是的……小染……你听我说……”墨守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如同风中的残烛。他佝偻着背,踉跄着想靠近,想解释,想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但所有苍白的语言在铁一般冰冷刺骨的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而无力。他的世界只剩下那片刺目的暗红和儿子眼中焚天的恨火。

“听你说?”墨染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沉重地踏在墨守诚濒临崩溃的心尖上。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死死攫住父亲躲闪的视线,“听你说你是怎么在车祸前像个懦夫一样抱着那把破琴冲向马路?听你说我妈是怎么为了救你这个懦夫而被撞飞的?!听你说你是怎么捡起这块沾着她温热血肉的松香,编造一个‘天然印记’的狗屁谎言,骗了我整整18年?!!”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钢锥,狠狠捅进墨守诚的心脏,再残忍地搅动!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在身后巨大的红木书架上!书架发出痛苦的呻吟,几本厚重的精装乐谱和音乐家传记哗啦啦地滑落,砸在地毯上,如同他轰然倒塌的尊严与伪装。

“是……是我……”墨守诚终于被彻底击垮,浑浊的老泪汹涌而出,顺着他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颊滚落,滴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印记。他佝偻着,双手死死抓住书架边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法辩驳的羞耻与绝望,“是我害死了你妈……是我当时……鬼迷心窍……只想着那把琴……那是你爷爷留下的……我怕它被撞坏……我没看到车……晚晚她……她是为了推开我……她……”

“闭嘴!!!!”

墨染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咆哮,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旁边小几上一个沉重的黄铜烟灰缸——那曾是他童年记忆中父亲偶尔沉思时指尖的物件。此刻,它只代表冰冷的、可供宣泄的凶器!他用那只染血的右手,爆发出残躯里最后的力量,抓起烟灰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墨守诚旁边的书架!

“哐当——!!!!!”

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尖啸和木头沉闷的断裂声!烟灰缸如同炮弹般深深嵌入了书架隔板!隔板应声碎裂!烟灰、细碎的玻璃渣、木屑如同爆炸般西散飞溅!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书架都摇晃起来,更多的书籍噼里啪啦地掉落!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墨染嘶吼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拉动着破旧的风箱,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你这个懦夫!骗子!杀人凶手!!你用她的命!用她的血!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你那可笑的‘守城琴行’?!换来了你对我的控制?!换来了这块让你夜夜安眠的‘朱砂痣’?!!”

墨染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再次死死钉在地上那块琥珀色的松香上。那凝固的暗褐色斑点,此刻在他眼中,就是母亲林晚无法瞑目的、含泪的眼睛,是父亲墨守诚永远无法洗刷的、带着血腥味的罪证!

滔天的恨意如同焚城的烈焰,彻底吞噬了他残存的意识!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毁灭欲望的怒吼,拖着剧痛沉重的身体,如同失控的火车头般猛地扑了过去!他那只染血的、皮开肉绽的右手,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高高扬起,然后用尽灵魂深处所有的力气,如同审判之锤,狠狠朝着地上那块沾着母亲鲜血的松香拍去!

“我让你听——!!!”

“小染不要——!!!”墨守诚发出撕心裂肺、魂飞魄散的惨叫,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去阻止,但一切都太迟了!

“啪嚓——!!!”

一声清脆又带着粘稠闷响的碎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开在死寂的房间里!

那块凝固了18年时光、承载着血泪与谎言的琥珀色松香,在墨染染血的掌心下瞬间西分五裂!坚硬的碎片如同利刃,深深扎入他掌心的皮肉!那颗暗褐色的“朱砂痣”——那滴母亲林晚的陈旧血迹,随着松香躯体的彻底崩解,化作了无数细小的、带着陈旧铁锈腥味的暗红色粉末,混合着琥珀色的碎屑和墨染掌心涌出的、新鲜滚烫的鲜血,在地毯上溅开一片刺目、混乱、象征着彻底毁灭的污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墨染保持着那个拍击的姿势,像一尊凝固的复仇雕像。右手掌心一片狼藉,深嵌着松香碎屑,鲜血如同泉涌,汩汩流出,迅速混入地毯上那片混杂了新旧血液的污迹里,不分彼此。他低着头,死死盯着那片狼藉,那片由他亲手制造的、象征着过去与现在同时毁灭的祭坛。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空虚——恨意宣泄后的巨大空洞,和被欺骗了18年的、深入骨髓的悲恸。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在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房间里空洞地回荡。

墨守诚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在碎裂的书架旁,失神地望着地上那片狼藉的“罪证”,望着儿子掌心和地毯上刺目交融的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精心维持了18年的假象,连同他作为丈夫和父亲最后的一丝尊严,在这一掌之下,彻底粉碎,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

“砰!”楼下传来一声更响亮的、似乎是琴行前门被强行撞开的巨响!

紧接着,是夏蝉带着哭腔的、无比急切和惊恐的呼喊,穿透了楼板的阻隔,撕裂了楼上的死寂:

“墨染!墨染你在哪里?!齐焱!快!在楼上!”

以及齐焱那标志性的、如同愤怒雄狮般的咆哮,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和狂暴:

“墨染!给老子应一声!!”

楼上的死寂与楼下的喧嚣、撞击和呼喊,被地毯上那摊混合了新血与旧恨、松香碎片与泪水的污迹,无声而惨烈地连接在了一起。

墨染的身体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口枯竭的深井,望向门口的方向,望向那通往喧嚣的楼梯口。那眼神里,暴怒的火焰己经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冰冷与……毁灭后的、万念俱灰的死寂。

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过房间,扫过如泥的父亲,扫过碎裂的书架,最终,落在了房间一角——那里立着一个玻璃展柜,柜子里静静躺着一把极其名贵的、属于他父亲收藏的、镶嵌着珍珠贝母的古典吉他。那是“墨韵琴行”辉煌与传承的象征,是父亲曾无数次试图让他继承的“正途”。

一种更深的、彻底毁灭的冲动,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残破的心脏。

他那只沾满自己与母亲鲜血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再次握紧成拳。碎裂的松香残渣深深刺入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让他感到一丝清醒的麻木。

楼下,夏蝉带着哭腔的呼喊和齐焱狂暴的撞门声越来越近,如同逼近的鼓点。

墨染看着那把在玻璃柜中反射着冰冷光芒的吉他,看着它完美无瑕的琴身。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它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个更大的谎言。就像这个琴行,就像父亲精心粉饰的18年。

他需要声音。不是贝斯弦的嘶吼,不是水塔钢铁的咆哮。是更彻底的、毁灭一切虚假完美的声音。

在夏蝉的脚步声终于冲上楼梯平台,她的身影即将出现在门口的那千钧一发之际——

墨染动了。

他像一道染血的残影,拖着沉重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一丝非人的力量,猛地冲向那个玻璃展柜!

他那鲜血淋漓、嵌着松香碎片的右拳,带着对音乐、对家族、对父亲、对整个虚伪世界最后的绝望控诉,如同坠落的陨石,狠狠砸向那光洁冰冷的玻璃!

“哗啦——!!!!!!!”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如同世界终结的哀鸣,瞬间淹没了夏蝉冲进门口时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和齐焱惊怒交加的怒吼。

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炸开的冰晶,裹挟着那把名贵的吉他,在灯光下闪烁着绝望而凄美的寒光,西散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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