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决定不再做无谓的反抗。
她开始按时吃饭，甚至会主动要求看一些书卷来打发这永恒的、没有尽头的时光。
君无月对她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他为她搬来了三界之内所有能找到的孤本典籍，从仙门秘法到魔域野史，堆满了整个偏殿，仿佛要将这里打造成一座巨大的藏书阁。
他依旧每天都来。
有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一言不发，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有时候，他会带来一些东西。
今天，他带来的是一条裙子。
一条用“九天冰蚕丝”织就的、流光溢彩的白色长裙。
“九天冰蚕丝”，是传说中生长在九天之上的仙界圣物，万年才能产出一寸丝，水火不侵，尘埃不染，是三界之内所有女修都梦寐以求的至宝。
当年，叶知秋还是君无月“最宠爱的弟子”时，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关于此物的记载，随口说了一句：“若能穿上这样的裙子，就算死也甘愿了。”
一句无心的戏言。
他却记了一百年。
如今，他将这条裙子，捧到了她的面前。
「换上。」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叶知秋看着那条裙子，心中五味杂陈。她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君无月也不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最终，叶知秋还是妥协了。她知道，如果她不换，他很可能会亲自动手。
她拿着裙子，走入内室。当她换上那条裙子走出来时，整个幽暗的宫殿，仿佛都被她身上的光华所点亮。
裙摆如月光流淌，衬得她肌肤胜雪，宛如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广寒仙子。
君无月那双纯黑色的、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惊艳的光芒。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一下她的脸颊。
叶知G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碰触。
君无月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一股令人窒息的、毁灭性的气息，开始从他身上，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他眼中的那丝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暴虐的黑暗。
他生气了。
叶知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己经做好了被他当场撕碎的准备。
然而，君无月最终，还是缓缓地收回了手。
他周身那股恐怖的气息，也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随时可能碎裂的、他无比珍爱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放的瓷器。
「你很美。」
他丢下这三个字，然后，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大殿。
巨大的石门轰然关闭。
叶知秋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怔怔地出神。
她不明白。
这个男人，明明己经疯了，明明己经变成了只剩下占有欲和毁灭欲的怪物，为什么……为什么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会选择克制？
他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和他身上那条价值连城的裙子，形成了一种荒谬而诡异的对比。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爱？
还是一种……更高明的、让她无法理解的折磨？
他的温柔，他的好，他记得她随口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把无形的、最锋利的刀。
这些刀，不会伤及她的皮肉。
却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灵魂，让她时时刻刻都活在无边无际的愧疚与自我厌恶之中。
这比任何酷刑，都更让她痛苦。
这比任何囚笼，都更让她绝望。
叶知秋缓缓地蹲下身，将脸埋入膝盖，发出了无声的、压抑到极点的哽咽。
她宁愿他杀了她。
也比现在这样，要好受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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