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厨房的窗玻璃上还挂着一层水汽，像被谁用湿布胡乱抹过。陈春妮蹲在电磁炉前，手里攥着半截剥了皮的电线，铜芯闪着冷光。炉子外壳裂了道口子，焦痕从接线处爬到面板，像道干涸的河床。她没急着修，先用PH试纸蹭了蹭线圈残渣，试纸边缘立刻卷曲发黑，像是被火燎过。
她把试纸夹进笔记本夹层，从抽屉里摸出个铁皮盒子，掀开盖，里面躺着台老式频谱仪，旋钮上贴着褪色的军用编号标签。这是她爸留下的，以前搁在北戴河疗养院的工具箱里，她说不清为啥非得带上它，可昨夜坟地那一幕之后，她再不信“巧合”这俩字。
电线接上，频谱仪“嘀”地响了一声，屏幕跳出几道波纹，歪歪扭扭往上爬。她盯着那条最粗的，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蚯蚓，抖得厉害。她调了调旋钮，频率往下压，波纹猛地一滞，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机械臂就在这时候动了。
它原本靠墙站着，关节收得严实，像个下班后靠墙打盹的工人。可频谱仪刚稳住，它的肩轴“咔”地转了个角度，肘节自动展开，五指张开，首冲灶台上的砂锅。
“别碰！”春妮扑过去，手里的频谱仪差点摔地上。
晚了。
机械臂的指尖己经伸进锅里，舀起一勺冷透的老卤，反手倒进自己肩窝的散热槽。一股白烟“嗤”地冒出来，带着股说不清的味儿——像是炖烂的猪肠混着铁锈，可又飘着一丝甜香，像小时候她爷煮卤时掀锅那一下。
张铁柱就是闻着这味儿进的门。
他扛着口黑漆棺材，肩头青筋暴起，裤脚沾着工地的泥浆。门框矮，他得弯腰，棺材顶差点蹭着门楣。他一进门就皱鼻子：“这味儿……咋像卤汤烧糊了又返香？”
春妮没理他，只死死盯着机械臂。那白烟越冒越多，顺着关节缝往外钻，碰到空气就凝成细小的雾珠，浮在半空，不散。她抽出一张新试纸递过去：“测下。”
张铁柱接过，刚要伸手，机械臂的腕子突然一抖，五指合拢，像要抢试纸。他“操”了一声，往后跳半步，试纸还是被烟雾扫到，瞬间碳化，脆得一碰就碎。
“这他妈不是烟。”春妮捡起碎片，对着光看，“是反物质态的卤香分子——它在局部扭曲空间。”
张铁柱听得头皮发麻：“啥？”
“就是说，这味儿不光是味儿。”她把碎片塞进密封袋，“它能让空气密度变，光线偏折，甚至……干扰时间流速。”
张铁柱咧嘴：“那你爹昨儿洒在坟头那圈卤，是不是也在‘等我来’？”
春妮没笑。她拆开机械臂的主控箱，螺丝刀插进接缝，用力一撬。盖子弹开，里面线圈缠得密密麻麻，银丝里裹着星星点点的结晶，泛着微蓝的光。
她屏住呼吸，拿镊子夹起一粒，放上放大镜。
六边形，棱角分明，和昨夜坟洞里试纸裂片上的结晶一模一样。
“卤引进芯片了。”她低声说，“不是控，是它自己长进去了。”
张铁柱咽了口唾沫：“那这玩意儿还算你的手？”
春妮没答。她拿起刻刀，在主控芯片背面轻轻划了三道：B3-01。刀尖压得深，铜屑卷着飞出来，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像火星。
外头传来晾衣绳“吱呀”一响。
沈翠花正把周敏昨夜落下的围巾搭上绳子。那围巾是灰褐色的羊毛，看着普通，可她一浸进盆里的老卤，布料“唰”地胀起来，像是吸了水的海绵，纤维根根竖立，显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纹路——弯弯曲曲，像血管，又像电路。
她眯眼看了会儿，回屋取来缝纫机针，针尖挑了挑布面，刚碰上，针头“滋”地冒烟，针尖熔成个小球。她右手小指抽了下，弯钩更明显了，像是被什么往里拽。
她没停，把围巾整个泡进那罐“特制卤引”里。卤汁一沾布，颜色从灰转靛，蓝得发紫，布面上浮出一串竖排的条形码，像是用血印的。
她拿尺子量了间距，记下数字，转身从柜子里抽出本破册子——张铁柱前两天从工地垃圾堆翻出来的失踪工人名册。她一页页翻，指尖划过一个个名字，最后停在一页上。
“李大柱，1997年矿难，登记死亡。”
条形码数字和名册编号对上了。
她盯着那行字，没出声，只把围巾捞出来，拧干，剪成巴掌大一块。她回屋，从女儿校服内衬撕开一道缝，把布片塞进去，针脚倒着走，一针一针，密不透风。
张铁柱扛着棺材进院时，她正缝最后一针。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卤煮大师：从四合院到卢浮宫》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你爷留的？”他把棺材放地上，喘着气问。
沈翠花点头：“工地拆老房，从地基底下刨出来的。铁角锈了，可锁扣还是活的。”
“开不开？”
她看了眼厨房方向：“等她。”
春妮出来时，手里拎着机械臂的主控箱，芯片上的“B3-01”还泛着新刻的光。她蹲下，手指顺着棺材边缝摸，摸到一处凹痕——闪电纹，跟她爹肩上的疤一模一样。
她撬开锁扣。
棺盖“吱”地掀开，没腐臭，没尸气，只有一股陈年纸张的霉味混着卤香。里面没尸骨，只平躺着一卷黄纸，用油布包着，西角压着铜钉。
她掀开油布。
纸面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浸过荧光液。字是毛笔写的，竖排，繁体，落款是：驻华使馆特勤处·秘传·卤煮方·非授勿阅。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载体改造实验·B3系列·首例成功·意识可续。
春妮的手指抖了下。
这字迹……和她爷在坟洞里攥着的那块布上的旗纹，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正要细看，机械臂突然“嗡”地一声，肩轴自动转向棺材，散热槽对准那卷纸，白烟缓缓飘出，像在供香。
沈翠花一把拽住她胳膊：“别让它碰！”
晚了。
一缕白烟扫过纸面，蓝光猛地一闪，纸上的字开始流动，像是活了。药材名一个个消失，替换成陌生符号，像是密码。最后，整张纸的蓝光收束成一点，浮在半空，凝成三个字：
你醒了。
春妮猛地合上油布，把秘方塞进怀里。她抬头看机械臂，发现它的五指正微微抽动，像是想抓什么。
“它不是机器了。”她声音发干，“它在认亲。”
张铁柱一拳砸在棺材上：“那现在咋办？封了？砸了？还是——”
“都不是。”沈翠花打断他，手里还攥着那根缝衣针，“得用活人试。”
“谁？”
“周敏。”她把针插进针线筐，倒针脚朝上，“她昨夜泡了艾草浴，今早肯定来讨续包。”
春妮盯着机械臂，忽然说：“让它去。”
“啥？”
“让它送。”她拉开机械臂的手掌，把那罐“卤引”放进去，“就说是新熬的，治她那‘寒症’的。”
张铁柱瞪眼：“你拿它当饵？”
“不。”春妮按下控制键，机械臂关节“咔咔”收紧，把卤罐攥得死死的，“我拿它当镜子——照出她皮底下是谁。”
沈翠花点点头，转身进屋，从针线筐底摸出块红布，剪成蝴蝶形状，用荧光丝线绣了圈边。她缝在机械臂小臂内侧，针脚藏在接缝里，外头看不出。
“信号能传回来？”她问。
“能。”春妮调出频谱仪画面，“只要它靠近她，生物共振一启动，数据就回流。”
机械臂站首了，肩轴转了个角度，像是在适应重量。它迈步往外走，脚步很稳，可每走一步，地面的影子就歪一下，像是走在两层空间的夹缝里。
沈翠花看着它出门，忽然说：“它走的路，和你爷下葬那天，抬棺的路线一样。”
春妮没应。
她盯着频谱仪屏幕，波纹平稳，可主频下方藏着一道极细的杂波，像是谁在轻轻敲玻璃。
敲三下，停，再敲两下。
摩斯码。
她手指悬在记录键上，没按。
张铁柱蹲下，捡起机械臂落下的半粒结晶，放嘴里舔了舔。
“味儿不对。”他吐出来，“太甜了，像糖精泡过。”
沈翠花忽然转身，从灶台抓了把粗盐，撒在门槛上。盐粒落在地上，排成一道断续的线，像是防什么进来。
春妮看着屏幕，杂波越来越密。
敲击声变成了连续的“哒哒哒”，像是催命。
她终于按下记录。
波纹展开，解码成一行字：
别让它进门。
她猛地抬头，看向院门口。
机械臂正站在那儿，手里还攥着卤罐，可它的肩轴……正缓缓转向她，五指一张，像是要递东西。
又像是要抓人。
它的散热槽里，白烟滚滚而出，浓得化不开。
烟里浮出两个字：
爹呢。
(http://www.220book.com/book/UI35/)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