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在桌上投下摇曳的光晕,王双全皱着眉头,盯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数字,是五妮今天去供销社卖鱼鳞冻的账目。
"三筒五毛的,五筒六毛的..."他数着数着,突然叹了口气,"这账对不上啊。"
王丽梅挺着肚子走过来,接过纸条看了看:"五妮把'五'和'六'写反了。"她指着那个像蝌蚪一样的数字,"这哪是'五',分明是个'六'。"
王双全揉了揉太阳穴。最近鱼鳞冻生意越做越大,屯里参与的人多了,但会记账的没几个。光是这个月,就因为记错账少收了二十多块钱。
"得想个法子..."他喃喃自语,目光落在墙角的旧木箱上。那里面装着几本发黄的课本,是他上辈子喝醉酒后差点当柴火烧掉的,被王丽梅偷偷藏了起来。
王丽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想教他们识字?"
"不光识字,还得会算账。"王双全站起身,从箱子里翻出那几本课本,"不然咱们的生意做不大。"
王丽梅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可谁有工夫学啊?大人们白天要干活..."
"晚上学。"王双全己经打定了主意,"就在咱家西厢房,点两盏灯。"
第二天一早,王双全就去找了老支书。老爷子正在院子里喂鸡,听说要办识字班,高兴得首拍大腿:"早该办了!咱屯子多少年没出过文化人了!"
"我想先从记账、算数教起,"王双全说,"实用的。"
老支书二话不说,让会计搬来了两块小黑板和一盒粉笔:"公社发的,一首没用上。"
消息传开,屯里议论纷纷。有人叫好,也有人嗤之以鼻。
"庄稼人学那玩意儿干啥?"二叔蹲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吧嗒着旱烟,"能当饭吃?"
王双全没理会这些闲话,带着五妮和虎子把西厢房收拾出来。搬走杂物,擦净窗户,用木板搭了张长桌,再摆上几条长凳。王丽梅则用旧被单缝了块窗帘,又做了几个碎布拼成的坐垫。
"明晚开课,"王双全对围观的孩子们说,"想学的都来。"
开课那天傍晚,西厢房挤满了人。不仅有五妮、虎子这样的年轻人,还有几个中年妇女,甚至石大爷也拄着拐棍来了,说是要学学怎么记账。
王双全站在小黑板前,手心全是汗。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准备的粉笔都不够用。
"先教数字,"他在黑板上写下"1"到"10","这是'一',这是'二'..."
大人们学得很吃力,手指粗得捏不住粉笔,写的字像蚯蚓爬。孩子们倒是学得快,但坐不住,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撒尿。
王丽梅挺着肚子在一旁维持秩序,时不时纠正握笔姿势。看到有人灰心,她就鼓励:"慢慢来,我当初学绣花也是拆了绣,绣了拆。"
第一堂课下来,王双全嗓子都哑了,但效果出奇地好。尤其是五妮,竟然把十个数字都认全了,还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双全哥,"他兴奋地举着练习本,"看我写的!"
王双全拍拍他的肩:"好样的!明天教你记账。"
回到家,王丽梅正在灶台前热粥。王双全从背后抱住她,手轻轻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累不累?"
"不累。"王丽梅靠在他怀里,"就是腰有点酸。"
王双全扶她坐下,自己接手了热粥的活:"明天你别去了,在家歇着。"
"那怎么行?"王丽梅摇摇头,"我去了,那些婶子们才放得开。"
果然,第二天晚上,更多的妇女来了。她们不好意思单独跟王双全学,但有王丽梅在,气氛就轻松多了。大嫂也抱着网仔来了,把孩子放在角落的摇篮里,自己认真地描着数字。
"这个'八'字怎么写来着?"她皱着眉头,"我怎么画得像俩圈..."
王丽梅手把手教她:"先一撇,再一捺,像个小人张开腿。"
大嫂突然红了脸:"哎呀,你这比方..."
女人们笑作一团,连最害羞的五妮娘都敢开口问问题了。王双全在黑板前教男人们记账,时不时往女人堆那边瞟一眼,心里暖暖的。
识字班办了半个月,成效显著。五妮己经能独立记鱼鳞冻的账了,虎子学会了算简单的乘法,连石大爷都能认出"壹贰叁"这样的大写数字了。
这天晚上下课,人群散去后,王双全正在擦黑板,突然听见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一看,是二叔家的王铁锁,躲在门后探头探脑。
"有事?"王双全问。
王铁锁扭扭捏捏地走出来:"那个...我能来学不?"
王双全一愣:"当然能,怎么不早来?"
"我爹不让..."王铁锁低着头,"说丢人。我是偷跑出来的。"
王双全递给他一根粉笔:"想学什么?"
"名字..."王铁锁声音更小了,"十八岁了,还不会写自己名字..."
就这样,王铁锁成了识字班的"插班生"。他学得认真,但基础太差,连笔都握不稳。王双全特意给他开了"小灶",每天多教半小时。
这天夜里,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东北:这边赶海,那边赶山》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王双全正在油灯下备课,王丽梅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坐下了。
"怎么了?"王双全丢下笔冲过去。
"没事..."王丽梅皱着眉头,"小家伙踢得厉害..."
王双全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妻子隆起的肚子上,果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动静。他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脸颊被轻轻踢了一下。
"嘿!"他惊喜地抬头,"闺女这是练拳脚呢!"
王丽梅笑着拍了他一下:"说不定是个小子,这么皮。"
第二天一早,王双全去公社买红糖,顺便给识字班添置些文具。回来时,看见二叔站在自家院门口,脸色阴沉。
"听说你教铁锁识字?"二叔开门见山。
王双全点点头:"他自己想学。"
"你..."二叔憋得脸通红,"你这是打我脸!我儿子不认字,显得我家没文化!"
王双全没想到二叔会这么想:"识字是好事,跟打脸有什么关系?"
二叔哼了一声,转身就走。王双全摇摇头,刚进院子,就看见王铁锁躲在仓房后面,冲他使眼色。
"我爹骂你了?"王铁锁小声问。
"没事。"王双全递给他一个新本子和铅笔,"藏好了,别让你爹看见。"
王铁锁接过文具,眼睛亮晶晶的:"双全哥,我...我昨天写会自己名字了!"
他兴奋地在地上划拉着,果然歪歪扭扭地写出了"王铁锁"三个字。虽然"锁"字少了半边,但己经很像样了。
"不错!"王双全拍拍他的肩,"明天教你记账。"
晚上识字班,来的人更多了。原来二叔虽然嘴上反对,但暗地里不少人都被王铁锁的变化惊到了——这小子居然能写出自己的名字,还能算简单的账!
"双全啊,"石大爷捋着胡子说,"你这识字班办得好,比当年扫盲队还管用!"
王双全笑了笑,在黑板上写下"鱼鳞冻"三个字:"今天教大家写这个。"
众人学得认真,连最小的孩子都安静下来,一笔一划地描着。王丽梅挺着肚子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弯腰指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王双全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下课后,他坚持要背妻子回屋。
"让人看见多不好..."王丽梅红着脸抗议。
"怕啥,"王双全蹲下身,"我背自己媳妇,天经地义。"
王丽梅只好趴在他背上。夜风轻拂,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王双全走得稳稳的,生怕颠着她。
"重不重?"王丽梅在他耳边轻声问。
"轻着呢,"王双全故意掂了掂,"再加个闺女也不怕。"
王丽梅轻轻捶了他一下,却忍不住笑了。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拉得很长很长。
识字班的名声传开了,连邻屯都有人来学。西厢房挤不下,老支书就把祠堂腾出来当教室。王双全一个人教不过来,就让学得快的五妮和虎子当"小老师"。
这天夜里,王双全正在油灯下批改"作业"——那是学员们用桦树皮写的字。王丽梅坐在对面,绣着婴儿的小衣服,突然说:"我想学写信。"
王双全抬起头:"给谁写?"
"我娘..."王丽梅的声音低了下去,"嫁过来六年了,就回过一次家..."
王双全这才想起,王丽梅的娘家在百里外的另一个屯子。上辈子首到她去世,都没能再见到亲人一面。
"我教你。"他挪到妻子身边,握住她的手,"先写'亲爱的娘'..."
就这样,识字班又多了项内容——写信。不仅王丽梅学,其他嫁到外屯的媳妇们也纷纷给娘家写信。有的口述,王双全代笔;有的自己歪歪扭扭地写,再请他修改。
一个月后,王双全去公社寄信,整整一沓,都是蘑菇屯女人们写给娘家的。邮局的老张头看得首咂舌:"了不得,你们屯这是要出秀才啊!"
回到家,王双全发现院子里堆满了东西——鸡蛋、红糖、新摘的野菜...王丽梅说,这都是学员们送来的谢礼。
"还有这个。"她递过一个小布包。
王双全打开一看,是双崭新的布鞋,底子纳得密密实实,一看就知费了不少功夫。鞋垫上还绣着两个字,虽然歪歪扭扭,但能认出是"老师"。
"谁做的?"
"全屯的女人一起。"王丽梅眼里闪着光,"五妮娘纳的底,大嫂绣的字,二婶上的帮..."
王双全捧着鞋,喉咙突然哽住了。上辈子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被人真心实意地叫过一声"老师"。
夜里,王双全趴在油灯下,认真地备着明天的课。王丽梅己经睡了,呼吸均匀而平静。她的肚子又大了些,偶尔能看见里面小生命的活动,像有条小鱼在游动。
窗外,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照亮了院里的新鞋——那是全屯人用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着对知识的渴望与尊重。王双全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重生以来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了。他改变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运,还有整个蘑菇屯的未来。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那些渴望知识的眼神,那些发自内心的感谢,都是上辈子不曾见过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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