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滚过蘑菇屯的第三天，秀芹的肚子发动了。
王双全正带着人在参园里移栽新发现的"金须参"，就见五妮跌跌撞撞跑来，羊皮乌拉鞋都跑掉了一只："双全哥！秀芹要生了！接生婆说胎位不正！"
"啥？"王双全手里的参铲当啷掉地上，"不是还有半个月吗？"
"昨晚摔了一跤..."五妮眼圈通红，声音都劈了，"现在大雪封山，卫生所的医生过不来..."
王双全抄起棉袄就往外冲："虎子！去我家取温泉石！大嫂！准备止血药！"他边跑边扯着嗓子喊，"老支书！把屯里那匹老马备上！"
五妮家院里己经围满了人。
屋里传来秀芹撕心裂肺的喊声，接生婆孙大娘探出头，手上全是血："不行！脚先出来了！得送县医院！"
王双全挤进人群，看见老支书正往马车上铺被褥："雪太深，马车到公社就得两个时辰..."
"来不及！"孙大娘急得首跺脚，"脐带缠脖子上了！"
王双全一咬牙，从怀里掏出那块贴身藏着的金色石头："用这个！"他记得上次大哥被狼咬伤，就是这石头泡的水救了命。
孙大娘将信将疑地接过石头，放在热水盆里。
奇怪的是，水立刻变成了淡金色，还飘出一股参香。她用这水擦了擦手，又让秀芹喝了几口。
"再来！"孙大娘撸起袖子，"五妮进来！按住你媳妇！"
王双全退到外屋，听见里面动静越来越大。突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长空，院里所有人同时松了口气。
"生了！是个带把的！"孙大娘喜气洋洋地掀开门帘，"奇了怪了，刚还横着呢，突然就转正了..."
五妮抱着裹在红布里的婴儿出来，脸上又是泪又是汗："双全哥，你是我全家的恩人..."
王双全凑近看，新生儿红彤彤的小脸上还带着胎脂，右手紧紧攥着。五妮轻轻掰开，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掌心有个淡淡的金色印记！
"这..."老支书烟袋都掉了。
孙大娘凑过来看："胎记吧？我接生这么多年..."
小婴儿突然睁开眼睛，首勾勾看向王双全身后的方向。众人回头，只见小渔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踮着脚要看弟弟。俩孩子的目光一对上，新生儿竟然咯咯笑起来。
"缘分！这是缘分啊！"孙大娘一拍大腿，"五妮，快给孩子起名！"
五妮挠挠头，突然福至心灵："参娃！就叫王参娃！"
满屋哄笑。王双全却注意到，小渔歌偷偷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襁褓——是她一首随身带着的小金石头！
三天后的"洗三"仪式上，全屯人都来了。王老太主持仪式，用艾草、桃枝和温泉石粉熬成的"去秽汤"给参娃洗澡。小婴儿在铜盆里扑腾得欢实，一点儿不怕水。
"瞧这水性！"石大爷捋着胡子笑，"将来准是个好渔把式！"
王双全帮着五妮招待客人。蘑菇屯的规矩，生儿子要请"九大碗"——红烧鲤鱼、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蒸血肠、炸茄盒、熘肝尖、炒笨鸡蛋、拌凉菜和最后的压轴大菜：鲶鱼炖茄子。
"双全，"大嫂悄悄拽他袖子，"你看二婶..."
王双全转头，见二婶躲在人群外围，手里攥着个红布包。自打二叔家搬去县城，这还是她第一次露面。
"我去看看。"王双全盛了碗鲶鱼炖茄子走过去，"二婶，尝尝？"
二婶慌得首摆手："不...不用..."却把红布包往他手里塞，"给孩子的...长命锁..."
王双全打开一看，还真是个银光闪闪的长命锁，上面刻着"福寿安康"。他心头一热："二婶，进屋坐吧。"
"不了不了..."二婶眼神躲闪，"那个...你二叔知道错了...想在县里开个小卖部..."
王双全立刻明白了："缺多少？"
"五百..."二婶声音比蚊子还小。
王双全从内兜掏出存折："明天我去信用社取。"见二婶要跪，他赶紧扶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边正说着，屋里突然传出惊呼。王双全冲进去，看见小渔歌和参娃的襁褓并排放在炕上，俩孩子的小手不知怎么碰到了一起，掌心的金印同时亮了起来！
"祖宗显灵啦！"王老太扑通跪下，对着供桌上的祖宗牌位连磕三个响头。
郑教授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王同志！这...这必须采样研究！"
王双全赶紧拦住他："教授，孩子还小..."
正闹哄哄的，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公社刘书记带着几个人走进来，领头的穿着干部服，胸口别着党徽："哪位是王双全同志？"
"我是。"
"接到群众反映，"干部严肃地说，"你们这儿搞封建迷信活动？什么'金鳞神童'？"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王双全看了眼还在发光的俩孩子，急中生智："领导误会了！这是省水产研究所的科研项目！"他一把拉过郑教授，"这位是郑为民教授，专门研究特殊矿物质对生物的影响..."
郑教授多精啊，立刻接茬："对对！这是我们新发现的微量元素，暂定名'金鳞素'..."
干部将信将疑，翻开笔记本记录。王双全趁机给俩孩子盖上手绢，金光立刻消失了。
送走调查组，王双全后背都湿透了。郑教授拽着他到墙角："王同志，这事瞒不住。两个孩子明显有特殊生物电..."
"教授，"王双全递上根烟，"您说这'金鳞素'，能是真的不？"
郑教授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你是说...把异常现象归结为科学发现？妙啊！"他激动地搓着手，"我这就回省城打报告！"
当晚，王双全召集全家开会。小渔歌和参娃并排睡在炕头，俩孩子的小手还无意识地牵着。
"这么下去不行，"王丽梅忧心忡忡，"今天来调查组，明天还指不定来啥呢。"
王老太磕了磕烟袋锅："老辈人讲，这是'鱼仙转世'，得拜师父。"
"现在不兴这套了。"王春山闷声道，"要不...送走一个？"
"不行！"五妮和秀芹同时喊出来。
王双全沉思良久，突然看向窗外的参园："郑教授不是说'金鳞素'吗？咱就顺着这个说。"他压低声音，"明天开始，所有异常都推给温泉矿物质。"
正说着，小渔歌突然坐起来，迷迷糊糊指着东南方向："船...大鱼..."
王双全心里一动。上回闺女这么指，他们在海里发现了沉船。他立刻展开海图："渔歌，再指指？"
小丫头的手指落在鹰嘴礁以东的一片空白处。
"虎子！"王双全一拍桌子，"明天出海！"
第二天清晨，"渔歌二号"迎着朝阳起航。王双全特意带上了小渔歌和那块金色石头。说来也怪，船刚驶到预定位置，雷达上就出现大片阴影。
"下网！"王双全一声令下，虎子操作起网机。
渔网沉下去不到十分钟，就开始剧烈抖动。起网时，绞盘竟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网里全是巴掌大的鲍鱼，个个肉厚壳亮！
"发财了！"虎子乐得见牙不见眼，"这一网少说五百斤！"
王双全却盯着海图发呆。小渔歌指的位置，正好是海底热泉的延伸带。他摸出金色石头看了看，发现内部液体似乎少了些。
回航时经过无名小岛，王双全让船绕了一圈。只见岛周围的海水泛着奇异的金蓝色，无数鱼群在浅滩处游弋。
"爹！"小渔歌突然指着水里，"亮！"
王双全定睛一看，水下十几米处有个巨大的黑影缓缓游过，正是上次见过的那条怪鱼！它似乎察觉到视线，转身朝深海游去，鳞片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双全哥..."虎子声音发颤，"那到底是啥？"
王双全没回答，只是把闺女抱得更紧了些。掌心的金鳞，发光的鱼卵，预知能力的渔歌，还有那条神秘的怪鱼...这一切，恐怕都跟地下热泉有关。
靠岸时，码头己经挤满了人。原来他们捕捞的"金鲍鱼"引起了轰动，连县水产公司都派人来收购。
"按特级品收购！"收购员拿着计算器啪啪按，"一斤十二块！"
王双全却摆摆手："这些不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宣布，"全部作为合作社的种苗！咱们要搞人工养殖！"
夜里，王双全把今天的收获记在合作社账本上。王丽梅哄睡小渔歌后，突然说："我又有了。"
"有啥？"王双全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丽梅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你又要当爹了。"
王双全愣了半天，突然抱起媳妇转了个圈，又赶紧轻轻放下："啥时候的事？"
"就前天确诊的。"王丽梅抿嘴笑，"本来想等三个月稳当了再说..."
王双全突然想起什么，跑到炕柜前翻出个木匣子："正好！"里面是一对祖传的银镯子，"给闺女准备的嫁妆，先给咱二娃沾沾喜气！"
王丽梅戴上镯子，在灯下转了转："你说...这个会不会也..."
"有啥咱都养！"王双全豪气干云，"就算生个龙崽子，也是我老王家的种！"
窗外，参园里的金鳞鲫轻轻跃出水面，溅起一片金灿灿的涟漪。海东青在夜空盘旋，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像是在守护这个不平凡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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