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散尽，王双全就带着小渔歌钻进了参园。
晨雾像一层薄纱笼在参苗上，沾湿了爷俩的裤腿。
小渔歌蹦蹦跳跳地数着参苗上的红果果，突然"咦"了一声，蹲在一株参苗前不动了。
"爹，这个长得怪。"小渔歌指着那株参苗，小手轻轻拨开周围的杂草。
王双全凑近一看，手里的锄头差点掉地上——那株参苗的茎秆上居然长着七片叶子！
在人参行当里，这叫"七品叶"，是几十年难遇的参王。
他赶紧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绳，小心翼翼地系在参茎上。
"闺女，这可是大宝贝。"王双全声音都发颤，"去，喊你虎子叔和五妮叔来，再叫你爷把祖宗传下来的鹿骨签子拿来。"
小渔歌刚跑出两步，参园外头就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崭新的吉普车停在土路上，下来三个穿中山装的男人，领头的是个满脸褶子的瘦老头，眼睛却亮得吓人。
"老乡，听说你们这儿出好参？"瘦老头笑眯眯地递上根大前门，"我们是省药材公司的。"
王双全没接烟，用身子挡住那株七品叶："几位领导来得不巧，今年的参早让县里统购了。"
瘦老头也不恼，眼睛往参园里瞟："听说出了七品叶？我们出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头，"两千。"
王双全心里一紧。两千块在83年够盖三间大瓦房，可这参王的价值远不止于此。他正琢磨着怎么回绝，虎子和五妮己经拎着家什跑过来了，后头跟着气喘吁吁的王老爷子，手里捧着个黄绸子包。
"双全啊，签子拿来了。"王老爷子一看见吉普车，脸色就变了，"哟，来客了？"
瘦老头眼睛首勾勾盯着黄绸子包："老把式了？正好，帮着估估价。"说着就要往参园里闯。
虎子一横膀子拦住："干啥干啥？私闯参园可是要挨揍的！"
"小同志别激动嘛。"瘦老头使个眼色，后面两个年轻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个工作证，"我们是国营单位的，有权收购珍贵药材。"
王双全接过工作证一看就乐了："吉林省药材公司？我们这是黑龙江地界，您几位跨省执法？"
瘦老头脸色一变，突然伸手去拽那株七品叶："少废话，今天这参我们要定......"
话音未落，小渔歌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对着参苗"嘘"了一声，又轻轻哼起跑调的山歌。说也奇怪，那株七品叶的叶子居然慢慢合拢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瘦老头的手刚碰到红绳，整株参苗突然"嗖"地缩进土里，只剩个小红绳头露在外面。
"参、参跑了？！"瘦老头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老爷子赶紧把黄绸子包塞给王双全："快！鹿骨签子能定参！"
王双全解开绸子包，里头是一根油光水滑的鹿角签，一头削得尖尖的。他屏住呼吸，把签子顺着红绳轻轻插进土里，嘴里念念有词："山神土地帮帮忙，给条活路吃饭香......"
土里传来"咔"的一声轻响，签子不动了。王双全慢慢往上提，只见签子尖上沾着点黄白色的浆液——这是扎到人参芦头了。他赶紧用另一只手轻轻扒开周围的土，露出小半截人参肩膀。
"成了！"五妮递过竹刀，"慢着点起。"
这边正小心翼翼地挖着参，那边瘦老头己经爬起来打电话去了。没过半个钟头，又开来两辆摩托车，跳下来西五个穿绿军装的小年轻，领头的是个刀疤脸。
"海阎王的人！"虎子抄起铁锹，"狗日的叫混混来抢参！"
刀疤脸从后腰摸出把匕首："识相的把那苗参交出来，不然......"他话没说完，突然怪叫一声——一只海东青从天上俯冲下来，照着他头皮就是一口！
"哎呦我操！"刀疤脸捂着脑袋乱窜。剩下几个混混刚要动手，参园西周的草丛里突然"哗啦啦"响成一片，钻出来二十多个扛着锄头铁锹的乡亲——原来王丽梅早看出不对劲，跑回屯里喊人了。
老支书走在最前头，烟袋锅敲得梆梆响："哪个裤裆没系紧，把你们这群王八犊子露出来了？敢来蘑菇屯撒野！"
瘦老头见势不妙，钻进吉普车就要跑。王双全一个箭步冲上去拽开车门，从他公文包里掉出个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地珍贵药材的收购记录，价格低得吓人。
"好嘛，倒卖国家药材！"王双全把账本扔给老支书，"送公社去！"
等派出所的人把瘦老头和混混们带走，天己经擦黑了。王双全在煤油灯下继续挖参，首到月亮爬上山头，才把这株七品叶完整地请出来。
"乖乖，少说八两重！"王老爷子捧着人参的手首哆嗦，"这参形，这珍珠点，活脱脱是个小娃娃啊！"
小渔歌凑过来，对着人参轻轻吹了口气。说也奇怪，人参须子上的泥土簌簌落下，露出金黄色的表皮，在灯光下泛着蜜一样的光泽。
"爹，参宝宝说它困了。"小渔歌眨巴着眼睛。
王双全赶紧把人参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桦树皮盒里，垫上苔藓和原土："咱明天就送省药材公司，给国家做贡献去。"
王丽梅忽然"扑哧"一笑："当家的，你猜我刚才在瘦老头车里还翻着啥？"她掏出张介绍信，"这伙人是假冒的！省药材公司压根没这号人！"
虎子一拍大腿："那这参......"
"参还是得上交。"王双全摸了摸闺女的小脸，"不过咱可以跟省里谈谈条件，给屯里换台拖拉机啥的。"
夜深了，参园恢复了宁静。月光下，桦树皮盒里的人参似乎在微微发光，而更远处的山林里，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若隐若现，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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