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风镇外故人来
雪艇的引擎声在晨雾里渐渐柔和,青风镇的轮廓像幅水墨画在眼前晕开。洛小夏趴在艇边数着镇口的桃树,机械臂的关节咔嗒作响:“今年的桃花比去年密三成,老掌柜肯定又在抱怨酿酒缸不够用了。”
萧烈正用玄铁碎片打磨长刀,刃口映出镇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树洞里还藏着他十二年前埋的半块玉佩。那时柳家姐姐总说他手笨,编的草环歪歪扭扭,却还是每天戴在发间,说是能驱邪。
“小心撞树!”月瑶的软鞭突然勾住舵盘,雪艇擦着槐树的枝丫落定,鞭梢扫过的桃花瓣簌簌落在萧云的银枪上。他伸手拂去花瓣时,指腹触到枪杆的刻痕——那是当年柳家姐姐帮他刻的生辰八字,说北境的风雪大,得让枪认主才行。
镇口的青石板路上,老掌柜正弯腰捡着被风吹落的酒旗。听见动静回头时,手里的酒提子“当啷”掉在地上:“萧少爷?月瑶姑娘?你们……”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转身就往镇里跑,“快来看啊!萧家少爷回来了!”
洛小夏扛着阳核碎片跳下雪艇,金属靴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老人家跑这么快,不怕摔着?”话音未落,就见镇民们从西面八方涌出来,手里捧着的桃花糕还冒着热气,绣了一半的荷包攥在姑娘们手里,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极了当年柳家姐姐教她们的样式。
“萧云少爷的枪还是这么亮!”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举着刚摘的桃花,被母亲按着头往他怀里塞,“我娘说,当年就是这杆枪护住了咱们青风镇。”
萧云接过桃花时,指尖触到姑娘左眉的痣,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月瑶突然笑出声,软鞭卷着块桃花糕递过来:“这是阿玲,当年总偷摸跟在阿姐身后学绣桃花。”
阿玲的脸腾地红了,攥着荷包往身后藏:“月瑶姐姐别取笑我,这荷包……本想给萧云少爷的。”荷包上的桃花歪歪扭扭,针脚却密密实实,像攒了十二年的念想。
苏清鸢的断扇突然在掌心转了个圈,指向镇西的方向:“那边的妖气还没散尽。”扇面映出片灰蒙蒙的林子,正是当年柳家姐姐被埋的乱葬岗,“老镇长说,这十二年总有人看见白影在林子里哭。”
月瑶的软鞭突然绷紧,鞭梢指向乱葬岗的老槐树:“阿姐的魂魄还没离开?”她往那边跑了两步,又被萧烈拉住——他手里的玄铁长刀正在发烫,刀身映出的林子里,隐约有黑色的雾气在流动。
“不对劲。”萧烈将长刀横在胸前,玄铁的暖意顺着手臂蔓延,“这妖气比冰魄泉的更阴,像是……”
“像是被人养着的。”洛小夏的机械臂弹出扫描仪,红光扫过林子时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里面有活物,不止一个。”
老掌柜颤巍巍地递过盏油灯:“萧少爷,那林子邪性得很,前年王屠户的儿子进去找丢了的猪,出来就疯了,整天喊着‘面具流血了’。”他往油灯里添了把桃花瓣,“老柳家的姑娘最疼这孩子,当年总给他糖吃。”
萧云将银枪在石板上顿了顿,枪缨扫起的桃花瓣落在油灯里,瞬间燃起淡金色的火苗:“去看看。”
乱葬岗的入口缠着密密麻麻的藤蔓,藤蔓上开着黑色的花,花蕊里渗出的汁液滴在地上,竟烧出滋滋的声响。月瑶的软鞭刚碰到藤蔓,就被缠得死死的,那些黑色花瓣突然张开,露出细小的牙齿,啃噬着鞭梢的绒毛。
“是蚀魂藤。”苏清鸢展开断扇,冰蚕丝扫过之处,藤蔓纷纷退散,“用活人魂魄喂养的妖藤,看来有人在刻意养着这东西。”
林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腐烂的棺材板上刻着奇怪的符文,与冰魄泉祭坛的纹路如出一辙。洛小夏蹲下身,机械指刮起地上的黑灰:“是新鲜的骨灰,烧了不超过三天。”她突然指向棵老槐树,树洞里插着半截青铜面具,“看那里。”
面具的裂痕里还沾着血丝,萧烈刚要伸手去拿,就被月瑶拦住:“别碰!这上面有阿姐的气息!”她将龙形玉佩贴在面具上,玉佩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树洞里涌出黑色的雾气,凝成个模糊的人影——穿着柳家姐姐当年的粉裙,左眉却没有那颗痣。
“阿烈哥哥……”人影的声音发着颤,伸出的手像冰一样冷,“我好疼,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萧烈的刀猛地劈过去,黑气在玄铁的金光中尖叫着散开:“你不是她。”他刀尖指着树洞里的面具,“柳家姐姐的声音里有桃花香,你只有尸臭味。”
黑气突然暴涨,化作无数只手从地里伸出,抓住他们的脚踝往土里拖。月瑶的软鞭在半空织成网,金光闪过之处,那些手纷纷化作飞灰,却在消散前发出孩童的哭声——像极了当年青风镇失踪的孩子们。
“是那些被暗影阁抓走的孩子!”月瑶的声音发颤,“阿姐日记里记着,十二年前有七个孩子失踪,她追查时被灭口……”
苏清鸢的断扇突然合拢,冰蚕丝缠上树顶的乌鸦巢:“这些不是魂魄,是被强行塞进妖物身体里的执念。”他猛地扯动扇柄,鸟巢里掉出个小小的银锁,锁身上刻着个“玲”字,“是阿玲的弟弟,当年第一个失踪的孩子。”
阿玲的弟弟?众人心里一沉。洛小夏突然想起老掌柜说的话,王屠户的儿子疯了后总喊“面具流血了”,难道……
黑气突然凝聚成个巨大的黑影,手里举着完整的青铜面具,面具的眼洞里淌着血泪:“你们坏了我的好事!”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嘶吼,“柳如眉欠我的,总得有人还!”
“柳如眉?”月瑶愣住了,那是阿姐的本名,除了家人,没人知道,“你是谁?”
黑影的笑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面具突然转向萧云:“萧云,仔仔细细的简姑娘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你不记得我了?当年你送柳如眉的桃花糕,还是我帮你递的呢。”
萧云的银枪突然发出嗡鸣,枪杆的刻痕里渗出鲜血——十二年前那个总跟在柳如眉身后的小乞丐,右耳缺了半块,笑起来露出颗小虎牙,总抢他给柳如眉的点心。后来那孩子突然不见了,柳如眉找了三天,回来时眼睛红红的,说再也找不到了。
“是你?”萧云的声音发紧,“你不是失踪了吗?”
“失踪?”黑影猛地撕开面具,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右耳果然缺了半块,“我是被柳如眉推下悬崖的!她怕我说出她和妖王交易的事!”他指着月瑶,“她当年答应带我走,却把我丢给暗影阁的人,说我这种野狗不配活着!”
月瑶的软鞭啪地抽在地上,震起的尘土里露出块玉佩——是柳如眉的贴身之物,上面刻着个“安”字,正是那小乞丐的名字。玉佩的裂痕里还沾着血迹,与萧云银枪渗出的血产生共鸣。
“阿姐绝不会做这种事。”月瑶将玉佩捏在手里,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这玉佩是她贴身戴了十年的,当年她为了找你,在悬崖下守了七天七夜,回来时腿都冻坏了。”
安的黑影突然剧烈晃动,面具的裂痕越来越大:“不可能……她明明说我是累赘……”
洛小夏的机械臂射出红光,扫过安的黑影:“他的魂魄被人下了锁魂咒,记忆被篡改了。”红光在他胸口凝成个符文,与冰魄泉偏将身上的咒印一模一样,“是暗影阁的余孽干的,他们想借安的执念复活妖王残魂。”
安的黑影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个瘦弱的少年身影,右耳缺了半块,手里紧紧攥着块桃花糕——己经干硬发黑,却还能看出当年的形状。
“如眉姐姐……”少年的眼泪落在桃花糕上,“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萧云突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个雪夜,柳如眉把他拉到老槐树后,塞给他个温热的包裹,里面是双棉靴:“安这孩子怕生,你把这个给他送去,就说是镇上的好心人给的。”他当时只当是普通的棉靴,现在才发现,靴底绣着个小小的“安”字。
黑气渐渐散去,安的身影变得透明,他笑着挥手时,手里的桃花糕突然化作粉蝶,绕着月瑶飞了三圈,才渐渐消散在晨光里。树洞里的青铜面具彻底化为飞灰,露出下面的骨灰坛,坛口刻着七个孩子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小小的桃花。
“是阿姐做的。”月瑶摸着坛口的刻痕,指尖的温度让骨灰坛泛起淡淡的金光,“她当年找到孩子们的尸骨,偷偷埋在这里,每年都来换新鲜的桃花。”
苏清鸢的断扇在半空划出结界,将骨灰坛护在里面:“这些孩子的魂魄被妖气缠了十二年,得用镇魂术净化。”他看向月瑶,“需要圣女血脉引导。”
月瑶将龙形玉佩贴在骨灰坛上,软鞭缠上周围的桃树,桃花瓣纷纷落在坛口,化作金色的光点。她忽然唱起阿姐教她的童谣,声音清越如泉,那些光点渐渐凝成七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当年的衣裳,笑着向她挥手,然后化作星点,消散在桃花林里。
走出乱葬岗时,晨雾己经散去,青风镇的桃花在阳光下开得正好。老掌柜站在镇口的酒旗旁,手里捧着坛新酿的桃花酒:“萧少爷,月瑶姑娘,该喝杯庆功酒了。”
洛小夏抢过酒坛就要开封,却被萧烈拦住——他指着酒坛封口的红布,上面绣着朵桃花,针脚与阿玲荷包上的如出一辙。
“这是阿玲连夜绣的。”老掌柜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她说如眉姑娘当年总说,好的酒封得有心意,才酿得出好酒。”
阿玲躲在母亲身后,手里的荷包攥得更紧了。萧云突然伸手接过荷包,银枪在石板上顿了顿,枪缨扫起的桃花瓣落在荷包上:“替我谢谢柳家姐姐。”
荷包上的桃花像是活了过来,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月瑶突然笑了,软鞭卷着块桃花糕递过去:“阿姐说过,青风镇的春天,就是要配着桃花糕和新酿的酒才好。”
洛小夏终于撬开酒坛,酒香混着花香在镇口弥漫开来。萧烈举起酒碗时,玄铁长刀突然发出轻鸣,刀身映出的桃花林里,隐约有个梳双丫髻的身影,左眉的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正笑着往他碗里添酒。
“敬柳家姐姐。”萧烈的声音有些发哑,酒液滑过喉咙时,带着淡淡的暖意,像极了当年柳如眉偷偷塞给他的热汤。
“敬青风镇的春天。”萧云的银枪在地上轻轻一点,枪缨的桃花瓣随风飞起,落在每个镇民的肩头。
月瑶的软鞭在半空划出个圈,将所有的桃花瓣都拢在里面,像托起了整个春天。苏清鸢的断扇轻轻晃动,冰蚕丝扇面上,青风镇的舆图渐渐清晰,每个角落都标着小小的桃花,像无数个等待开花的约定。
老掌柜的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桃花酿”三个字被阳光镀上金边。阿玲学着柳如眉的样子,坐在老槐树下绣着荷包,针脚依旧歪歪扭扭,却在绣完最后一针时,听见头顶传来清脆的笑声,像极了十二年前,那个抱着琵琶的姑娘,在桃花树下弹起的《凤求凰》。
远处的官道上,雪艇的冰鳞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却在驶离青风镇时,拖着条温暖的光带,像系着无数个未完的故事。洛小夏哼着新编的小调,机械臂随着节奏摆动,阳核碎片的红光里,仿佛能看见无数个春天,正在北境的土地上,悄悄发芽。
萧烈握紧玄铁长刀,刀身映出的桃花越来越密,他忽然明白父亲那句话的意思——玄铁怕情,动情之处,铁石亦能生温。原来有些等待,从来都不是空守,而是在时光里,悄悄酿成了最暖的酒,等一个归期,等一场花开。
青风镇的春天,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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