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冰魄余烬引归途
雪艇驶离青风镇三十里时，洛小夏突然从机械臂的储物格里翻出个锈迹斑斑的铜盒。盒盖一启，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支桃花签，签尾系着的红绳都褪成了浅粉，最底下那支的竹签上，还留着半枚模糊的指印——像是被人反复过。
“这是从乱葬岗那棵老槐树下挖的。”她用金属指腹捻起最上面那支，签上刻的“归”字被岁月浸得发乌，“柳如眉当年藏的？”
苏清鸢的断扇突然在掌心转了个急圈，扇骨敲出三记轻响：“十二支签，对应着北境十二处祭坛。”他展开扇面，冰蚕丝织就的舆图上，青风镇的位置正泛着微光，与乱葬岗的坐标连成道浅痕，“这签文是引路符，柳如眉早就布好了局。”
月瑶的软鞭不知何时缠上了铜盒边缘，鞭梢的绒毛蹭过签尾的红绳，那些褪了色的红竟一点点鲜活起来，在阳光下透出淡淡的金芒。她忽然想起阿姐日记里夹着的那片干桃花，压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边角被虫蛀了个小口，像极了此刻铜盒锁扣上的缺口。
“阿姐说过，北境的风雪再大，也埋不住该开的花。”她指尖抚过那支刻着“安”字的签，竹签上突然渗出细密的水珠，滴在雪艇的甲板上，竟融出个小小的桃花印记，“这签在哭。”
萧云的银枪“当啷”一声杵在甲板上，枪杆的刻痕里渗出的血珠，正顺着枪缨往下滴，在桃花印记旁汇成个小小的血池。他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个雪夜，柳如眉把他拉到镇口的老槐树下，塞给他个温热的布包，里面是双棉靴：“安这孩子怕生，你把这个给他送去，就说是镇上的好心人给的。”当时只当是普通的棉靴，此刻才发现，靴底绣着的“安”字，针脚竟与签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往西北走。”萧烈突然调转舵盘，玄铁长刀的刀身映出片灰蒙蒙的山脉，正是冰魄泉所在的昆仑余脉，“这些签文的灵力，正往冰魄泉的方向流。”他刀背往甲板上一磕，震起的桃花签在空中排成道弧线，最后稳稳落回铜盒，最底下那支刻着“烬”字的签，突然“啪”地裂了道缝。
洛小夏的机械臂弹出扫描仪，红光扫过那道裂缝时，屏幕上突然跳出串古老的符文——与冰魄泉祭坛石柱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个小小的桃花印记。她猛地一拍大腿，金属靴在甲板上跺出闷响：“柳如眉当年根本没被灭口！她是故意让暗影阁以为她死了，好偷偷布下这些祭坛！”
苏清鸢的断扇突然停在半空，扇面映出的昆仑山脉里，有处山谷正在泛着黑气。他用扇骨点了点那处：“那里是冰魄泉的暗脉，十二年前被暗影阁炸毁过，柳如眉的签文指向的，正是暗脉的入口。”
雪艇驶入昆仑山脉时，天己经擦黑。山风卷着雪粒子打在冰鳞甲上，发出“簌簌”的轻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月瑶裹紧了身上的狐裘，这才发现狐裘的衬里上，绣着密密麻麻的小桃花，针脚歪歪扭扭的，正是阿姐当年的手艺。她忽然想起小时候，阿姐总在她的衣角绣桃花，说这样走夜路时，妖邪就不敢近身。
“前面有灯火。”萧云突然勒住雪艇的缰绳，银枪指向山谷深处。那里隐约有片暖黄的光，在风雪里明明灭灭，像极了青风镇老掌柜的油灯。
雪艇落在谷底时，才看清那是间破败的山神庙。庙门的朱漆早就剥落，露出里面的朽木，门楣上挂着的“山神”牌匾，只剩下个“山”字，另一半不知去向。庙前的空地上，堆着些新劈的柴禾，柴堆旁还放着个陶碗，碗里的残羹冷炙上，落着几片没被风吹走的桃花瓣。
“有人住过。”洛小夏蹲下身，机械指戳了戳陶碗里的残渣，“是桃花粥，熬了不超过三个时辰。”她突然指向庙门后的蛛网，蛛网上粘着半片撕碎的衣角，布料的纹理里，竟织着与月瑶狐裘衬里相同的桃花纹。
萧烈推开门时，玄铁长刀突然发出嗡鸣。庙里的神龛早就塌了半边，供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唯独中间那块地方被擦得锃亮，放着个小小的青铜鼎，鼎里插着三支燃尽的香，香灰堆里，还埋着半枚玉佩——正是柳如眉当年常戴的那枚“安”字佩，只是现在碎成了两半，另一半，还在月瑶的怀里。
月瑶的软鞭“啪”地抽在供桌上，震起的香灰里，露出张泛黄的纸。纸上用朱砂画着幅地图，标注着昆仑山脉的十二处泉眼，每个泉眼旁都画着朵桃花，其中冰魄泉的位置，被圈了个红圈，旁边写着行小字：“余烬未灭，需以心头血引之。”
“心头血？”萧云的银枪突然剧烈震颤，枪杆的刻痕里渗出的血珠，滴在地图上的红圈里，竟融成了朵小小的桃花，“柳如眉当年在冰魄泉留下了什么？”
苏清鸢的断扇突然合拢，冰蚕丝缠上神龛后的石壁。石壁上刻着些模糊的字迹，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划上去的，仔细辨认，竟是首残缺的诗：“昆仑雪埋十二载，桃花烬处故人来。若问归期何处在，心头血暖冰魄开。”
“这是阿姐的笔迹！”月瑶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那些划痕，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落在字上，石壁突然“咔嚓”裂了道缝，露出后面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个锦盒，打开的瞬间，里面的东西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那是半块阳核碎片，与洛小夏随身携带的那块，正好能拼合成完整的圆形。
洛小夏的机械臂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两块阳核碎片在接触的刹那，迸发出刺眼的红光，将整个山神庙照得如同白昼。红光里，隐约浮现出柳如眉的身影，她穿着当年的粉裙，左眉的痣在光里若隐若现，仔仔细细的简姑娘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正对着他们轻轻挥手。
“阿姐！”月瑶扑过去时，身影却穿过了红光，撞在石壁上。阳核碎片的红光渐渐柔和，映出段断断续续的影像——柳如眉跪在冰魄泉的祭坛前，手里捧着阳核碎片，正在往上面滴自己的血，她身后，站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面具的眼洞里，闪着幽蓝的光。
“暗影阁的阁主。”萧烈握紧了玄铁长刀，刀身映出的面具上，有道细微的裂痕，与乱葬岗那半块面具的裂痕完全吻合，“十二年前，是他亲手炸毁了冰魄泉的暗脉。”
影像突然剧烈晃动，柳如眉的声音在红光里断断续续响起：“北境的封印……就快破了……阳核碎片……要合在一起……”她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化作片桃花瓣，落在月瑶的手心里，“瑶瑶，照顾好自己……”
桃花瓣消散的瞬间，山神庙突然剧烈摇晃。洛小夏的扫描仪发出急促的警报，屏幕上显示，冰魄泉的暗脉正在喷发，妖气浓度己经超过了临界值。她猛地将阳核碎片塞进储物格：“快走！这里要塌了！”
雪艇冲出山谷时，身后的山神庙己经塌成了片废墟。月瑶回头望去，废墟的烟尘里，竟飘出无数片桃花瓣，在空中汇成道粉色的光带，指向冰魄泉的方向。她突然想起阿姐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当桃花开满昆仑时，就是我回来的日子。”
冰魄泉的入口藏在道巨大的冰瀑后面。雪艇穿过冰瀑时，萧云的银枪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枪杆的刻痕里渗出的血珠，在冰面上凝成串血花，竟与冰瀑上天然形成的花纹完全吻合。他忽然明白，柳如眉当年帮他刻下生辰八字时，就己经算好了今日的路。
泉眼周围的冰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脚印，最新的那串，鞋印的纹路里还沾着桃花瓣，像是刚离开不久。洛小夏蹲下身，机械指拓下鞋印的形状：“是女子的脚印，尺码与柳如眉的靴码一致。”她突然指向冰面下的阴影，那里隐约有个巨大的轮廓，像是被冰封住的巨兽。
“是妖王的残魂。”苏清鸢的断扇在冰面上划出结界，冰蚕丝织成的网里，浮出无数个挣扎的人影，“这些都是被妖王吞噬的魂魄，柳如眉当年用阳核碎片镇压住了他，却没能彻底消灭。”
萧烈的玄铁长刀突然插进冰面，刀身涌出的金光顺着冰纹蔓延，冰面下的阴影发出痛苦的嘶吼。他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玄铁能镇妖，却镇不住人心。若心有执念，再强的兵器也没用。”此刻才明白，柳如眉当年留下的，不仅是阳核碎片，更是让他们放下执念的勇气。
月瑶的软鞭缠上冰面下的阴影，鞭梢的绒毛蹭过冰层，竟融出个小小的洞口。洞里涌出的黑气里，夹杂着些细碎的桃花瓣，落在月瑶的手心里，瞬间化作了水。她突然想起阿姐总说，桃花是最坚韧的花，哪怕在冰天雪地里，也能开出花来。
“心头血。”萧云突然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冰面的洞口上，冰面“咔嚓”裂开了道缝，露出里面的阳核碎片——原来柳如眉当年把另一半阳核碎片，藏在了妖王残魂的眉心。
两块阳核碎片在接触的刹那，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红光中，妖王的残魂发出凄厉的嘶吼，无数被吞噬的魂魄从他体内挣脱出来，在空中化作点点星光。柳如眉的身影再次浮现，她站在星光里，对着他们微笑，左眉的痣在光里闪着温柔的光。
“阿姐！”月瑶扑过去时，终于抱住了那个温暖的身影。柳如眉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桃花香：“瑶瑶，我回来了。”
萧云的银枪落在冰面上，枪缨的桃花瓣在红光里飞舞。他看着柳如眉的身影，突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个桃花盛开的午后，她把编好的草环戴在他头上，笑着说：“萧云，等你成了北境的英雄，我就把最好的桃花酒送给你。”
洛小夏的机械臂在红光里轻轻晃动，阳核碎片的光芒渐渐柔和，在冰面上映出片桃花林。她忽然明白，柳如眉当年布下的，从来不是什么祭坛，而是对北境的守护，对故人的牵挂。
苏清鸢的断扇在掌心转了个圈，扇面映出的昆仑山脉里，十二处泉眼都泛起了微光。他知道，北境的封印己经重新合上，而那些沉睡的桃花，也终将在春天里绽放。
萧烈收起玄铁长刀，刀身映出的桃花林里，柳如眉正对着他举杯。他忽然笑了，原来有些等待，真的能等到花开，有些思念，真的能跨越山海。
冰魄泉的冰面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的清泉。泉水里，漂浮着无数片桃花瓣，顺着水流往远方漂去，像是在传递着一个消息——北境的春天，真的来了。
雪艇驶离冰魄泉时，柳如眉的身影站在冰瀑前，对着他们挥手。月瑶突然解开软鞭上的红绳，让它随风飘向柳如眉，红绳在空中化作条粉色的光带，系住了雪艇和冰瀑，像是系住了所有的思念与牵挂。
洛小夏哼起了青风镇的小调，机械臂随着节奏摆动。阳核碎片的红光里，她仿佛看见无数个春天，正在北境的土地上生根发芽，那些曾经的伤痛与遗憾，都将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里，化作最温暖的回忆。
萧云握紧了银枪，枪杆的刻痕里，还留着柳如眉的指纹。他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风雨，只要心头的那点暖意还在，北境的桃花，就永远不会凋零。
苏清鸢的断扇轻轻晃动，扇面上的舆图里，青风镇的位置正泛着最亮的光。他忽然想起老掌柜的那坛桃花酒，此刻应该己经酿好了吧，等回去时，定要好好喝一杯，敬故人，敬春天，敬这北境大地上，永不熄灭的希望。
山风里，似乎还飘着桃花的香气，混杂着雪的清冽，在北境的天空下，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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