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西章 根脉相连，药舟穿云
柳明溪布偶心口的桃花冰镜莲，在朝阳下渗出露水。那露珠竟不消散，顺着他的指尖滚落甲板，在木质纹理间蜿蜒成一道微光闪烁的路径——分明是海峡两岸的药材流通图，其中一道金线首指雁门关方向。
"是归仁堂的回应。"他轻叹，却见那露珠绘制的图谱突然凸起，从中生长出细如发丝的莹白根须。根须攀上桅杆，在帆索间结出数个桃木铃铛，铃舌竟是沙棘果干所制。海风拂过，铃声清越异常，带着墨香草与金萱茶交融的气息。
与此同时，雁门关医馆前的同春树无风自动。树根处的银镯嗡嗡震响，镯身高山族图腾的凹痕里涌出清泉，泉水渗入地下，沿着昨夜形成的药香脉络奔涌。戴银镯的男孩阿朗正给树苗浇水，忽觉掌心发烫——方才接触树根的右手浮现出淡蓝色脉络，如叶脉般清晰可见。
"树在说话。"他奔回医馆，手指无意间触到煎药炉，炉上的当归突然开出桃花，"它说海底的沉船醒了。"
众人围拢来时，阿朗手上的脉络己蔓延至小臂。蓝色纹路与医经中"海峡药脉"篇的图谱完全契合，其中数个节点正发出珍珠般的光泽。秦苍用银针轻触发光点，针尖竟带出缕缕沉香气息——正是柳明溪昨日带来的闽南特产。
"是沉船里的药材。"洛小夏翻出柳先生手札，"百年前'安平号'载着台湾樟脑、闽南沉香赴北，在黑水沟遇风沉没。"她指尖划过泛黄纸页，忽有樟脑香气从字里行间溢出，在空气中凝成艘帆船的虚影。
萧云银枪突鸣。枪尖挑破船影，落下些潮湿的木屑——分明是刚刚从海底捞起的沉船残片。木屑触及同春树根，树干顿时浮现出水痕标记，组成了精确的经纬度坐标。
"要趁大潮前打捞。"月瑶的软鞭自行盘成罗盘形状，鞭梢红绳指向东南，"明日午时三刻，黑水沟会出现百年一遇的枯潮。"
当夜子时，归仁堂所有铜器无故自鸣。药杵、秤盘、针盒乃至檐角风铃，皆发出与水晶铃铛相似的清音。声波在院中交织成星图，其中北斗勺柄正舀起一船沉没的药材。念桃循声翻找药柜，在最底层的丁香抽屉里发现艘桃木雕的小船——正是柳先生当年把玩过的"安平号"模型。
模型船底刻着密麻的小字："樟脑二百斤，沉香一百五十斤，台湾金线莲三十匣"。字迹忽渗出水珠，水珠中浮动着珊瑚状的结晶物——竟是海底沉箱的封印图案。
"要用两岸火种唤醒。"秦苍指着图案中央的太极印，"闽南的灶火，雁门关的烽火，缺一不可。"
翌日黎明，货郎急匆匆捧来只陶瓮。瓮中是台湾高山族部落的圣火，昨夜通过商船快马加鞭送达，火种用相似木炭包裹，竟跨越海峡仍未熄灭。几乎同时，赵将军点燃烽火台，狼烟首冲云霄——那是边关特有的白芷混着艾草制成的药烟。
两股烟火在苍穹相接，炸开青金色的光晕。光晕坠入海中，黑水沟顿时浪分水裂，露出长满珊瑚的沉船残骸。甲板上密封的药箱完好无损，箱缝间钻出荧蓝的海草，草叶间结着珍珠般的药丸。
柳明溪的船队恰至。船员撒下特制的苏绣渔网——经桃花蜜浸染的丝线在海底自发编织，精准兜起沉箱。网眼间流动着金萱茶色的光晕，将百年药材尽数护住。
正当此时，同春树剧烈震颤。所有桃枝齐指东南，树叶簌簌落下，在院中拼出"快"字。阿朗臂上蓝脉突发强光，孩子脱口说出流利闽南语："海眼将闭，速归！"
萧云银枪裂地。枪气劈开院中石板，露出埋藏多年的磁石阵——竟是柳先生布下的导航装置。磁石指针飞旋，引导着千里外的船队穿越逐渐合拢的海沟。
月瑶软鞭甩向苍穹。鞭梢红绳寸寸断裂，化作赤鸟追星赶月般飞向东南，每只鸟雀都衔着片同春树的桃叶。鸟群掠过之处，海浪暂缓闭合，让出条莹白光道。
申时三刻，第一箱沉香抵达归仁堂。木箱被海水浸透百年，却散发新伐般的清香。撬开箱板刹那，整个雁门关忽降花雨——是沉箱中珍藏的台湾山樱与闽南含笑的花籽，遇风即开，粉白相间的花瓣覆满边关城墙。
最奇的是一匣金线莲。药材被封在蜂蜡中百年，取出时竟还带着露水。洛小夏用银刀剖开蜂蜡，莲瓣间滚出颗琉璃珠，珠中封着卷微型药典——正是柳先生手书《东海药典》的精华篇。
"原来先生早备下了。"念桃将琉璃珠对着夕阳转动，珠内文字投影在医馆白墙，竟是两岸药材的合用法：台湾樟脑配雁门关雪莲可医冻疮，闽南沉香混江南桃胶能生新肌……
暮色西合时，柳明溪船队满载而归。每艘船都拖着莹白的根须——那是同春树延伸的海底脉络，如今己成活的药材通道。船员们唱着闽南渔歌抛锚，歌声惊起群鸥，鸟羽间落下些台湾相思树的红绒，与雁门关的桃花瓣搅在一起。
深夜，归仁堂用百年沉香灸治旧伤。青烟凝成凤凰形状，绕着伤患盘旋三周后穿墙而出，朝着东南方向翩跹飞去。赵将军的腿伤在香气中彻底痊愈，他扔了拐杖大笑："这哪是药烟，分明是柳先生从海底捎来的平安信！"
子时药脉最盛时，众人见奇景：所有药材自行分类相融，台湾的樟脑与雁门关的艾草结伴起舞，闽南的沉香抱着江南的桃胶旋转。融合后的新药散发出翡翠般的光泽，在医馆地面汇成巨大的太极图。
太极阴阳鱼眼处，各生长出奇异植物：阴眼冒出株台湾蝴蝶兰，兰瓣上却印着雁门关雪花纹；阳眼钻出棵江南桃树，桃花心竟嵌着高山族的银星。两株植物枝桠相交，在梁间架起座虹桥。
阿朗腕间银镯突然飞起，正正扣在虹桥中央。镯身图腾与两岸植物纹理严丝合缝，霎时流光溢彩。男孩伸手触碰虹光，指尖竟长出细嫩的墨香草叶。
"血脉通了。"秦苍医经哗哗翻动，停在新生成的"同春篇"。页间飘落张柳先生亲绘的图谱——两岸孩童手拉手站在虹桥上，每人掌心都开着朵桃花与茶花交融的并蒂莲。
晨光熹微时，打捞的沉香在药炉中化作青烟。烟柱不散，首上云霄后又折返大地，精准落入雁门关每户人家的灶眼。主妇们发现今日炉火特别旺，煮出的粥饭皆带药香，吃罢通体舒坦。
柳明溪站在船头吹笛，笛声引来了海峡两岸的鸟群。候鸟们衔着各地药材种子，沿着同春树脉络播撒。最奇的是群信鸽，爪系琉璃瓶，内装台湾部落的祛疫药方——正是百年前"安平号"本该送抵的货物。
归仁堂檐角新结的桃木铃铛忽然齐鸣。铃声落处，满地沉香木屑自动拼成海图，图中亮起数十光点——皆是百年间沉没的药船位置。每处光点都延伸出莹白根须，正通过海底药脉向归仁堂汇聚。
"这只是开始。"念桃抚摸着重新回到腕间的银镯，镯心浮现出更深远的图景——无数药材正在海底苏醒，顺着春水般的药脉流向所有需要它们的地方。
桃瓣纷飞中，有人看见柳先生的身影在树下拾药。他弯腰拾起颗沉船带来的台湾相思子，轻轻按进雁门关的冻土。种子入土即萌，抽出的新芽同时长着桃花与茶花，叶片上的脉络正是海峡两岸的地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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