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五章 药脉织九州，香风渡万城
谷雨的晨雾还没散，雁门关的土路上就沾了层软乎乎的湿意。归仁堂前的同春树底下，那棵柳先生亲手埋下的台湾相思子己抽成半尺高的小苗，茎秆是淡红的，叶片却分了两半——左边是雁门关沙棘叶的锯齿边，右边是台湾相思叶的椭圆状，最奇的是叶面上的脉络，淡蓝色的纹路绕来绕去，竟把闽南的土楼、台湾的阿里山、雁门关的城墙都织在了一起。
“阿朗，快来看！这叶子会变颜色！”穿碎花衫的小姑娘阿桃蹲在苗边，指尖刚碰到叶片，叶面上的蓝色脉络突然亮了亮，阿里山的轮廓旁竟冒出个小小的“茶”字。戴银镯的男孩阿朗跑过来，腕间的银镯又开始发烫，上次在同春树摸到的蓝脉又浮了出来，顺着手臂连到指尖，一碰到相思子苗，叶脉里的光就顺着他的手往上爬，在他掌心凝成颗小小的绿珠子。
“是药气！”阿朗把绿珠子捧到念桃面前，珠子里还晃着细碎的影子——是台湾茶农在阿里山采茶的模样，“树说这苗要喝两岸的水才长得旺。”念桃刚把珠子放进陶碗，碗里的井水突然泛起金萱茶的黄，顺着碗沿漫出来，刚好浇在相思子苗的根上，苗尖“噌”地又蹿高了半寸，新抽的芽尖上还顶着点粉，像沾了桃花蜜。
王奶奶提着竹篮从难民营过来，篮里装着刚蒸好的沙棘桃花糕，糕上的红印是用桃木模子刻的，一边是雁门关的城楼，一边是台湾的日月潭。“昨儿梦见柳先生了，说要给南来的客人尝尝咱们雁门关的甜。”她刚把糕放在石桌上，就听见码头方向传来铜铃声——不是归仁堂檐角那种，是带着闽南调子的，叮铃叮铃，混着海风的咸湿。
萧云提着银枪从营里赶过来，枪尖的桃花纹沾了晨露，亮得像撒了碎钻。“是南边的船！比上次柳明溪的船队还多，帆上都画着药草呢！”他话音刚落，就见阿杰举着片墨香树叶跑过来，叶上的露珠里浮着群人的影子，有穿高山族服饰的，有戴闽南斗笠的，每人背上都背着竹篓，篓上插着台湾金线莲的蓝花。
“是阿山叔！”阿朗突然喊出声，银镯上的高山族图腾亮得刺眼，“我娘说过，阿山叔是台湾部落里最会种金线莲的，当年还送过我娘银镯子！”众人往码头跑时，就见为首的汉子正从船上往下跳，身上穿的麻布衫绣着红绒相思花，背上的竹篓里露出半截台湾桂竹制茶筒，筒身上刻的“安”字，和萧云的桃木哨上的一模一样。
“念桃姑娘？阿朗？”汉子看清人群里的两人，突然把竹篓往地上一放，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褪色的苏绣帕子，上面绣的桃花冰镜莲，和柳明溪布偶心口的那朵分毫不差，“我是台湾高山族的阿山，当年你娘颜姑娘在阿里山采药，救过我阿嬷的命，她让我带着药种来雁门关，说这里有棵能连两岸的树。”
阿山打开竹篓，里面的药材差点让洛小夏惊呼出声——台湾的牛樟芝长得像块黑玉，闽南的穿心莲带着露水，最底下是用高山族棉絮裹着的阿里山茶籽，每颗籽上都用红绒线缠了个小桃花结。“这茶籽要和雁门关的沙棘果种在一块儿，当年颜姑娘说，这样长出来的茶，既能抗北境的寒，又有台湾的香。”
秦苍抱着柳先生的手札凑过来，刚翻开“闽台药种”篇，阿山带来的牛樟芝就自己滚到手札上，菌盖的黑纹和手札里的图谱严丝合缝，页面上突然渗出些绿汁，在空白处画出道新的脉络——从雁门关往东南，连到闽南，再绕到台湾，最后竟往西北延伸，指向西域的方向。“先生早料到了，药脉不止两岸，还要通九州。”
月瑶的软鞭突然从腰间滑下来，鞭梢的红绳缠着阿山的竹篓转了两圈，把里面的茶籽都勾了出来，落在药圃的空地上。红绳在土里钻来钻去，画出个大大的“合”字，茶籽就顺着字的笔画排开，每颗籽旁边都冒出点绿芽——是之前萧云种的沙棘苗，正往茶籽的方向靠，根须缠在一起，像手拉手的孩子。
“得用归魂酒和金萱茶调的水浇。”王奶奶把石桌上的桃花糕掰了块放进陶瓮，倒进去归魂酒，又撒了把柳明溪留下的金萱茶，“当年我在江南种桃，就用酒和茶浇根，长得比别家的都旺。”阿朗捧着陶瓮往药圃走，银镯碰到瓮沿，瓮里的酒茶突然冒起泡，泛出青金色的光，浇在茶籽和沙棘苗上时，土里竟传出“滋滋”的响，像是在笑。
正午的太阳把雾晒散了，归仁堂的铜铃突然齐鸣，檐角的桃木铃铛也跟着响，两种铃声混在一起，竟成了段调子——是柳先生当年教孩子们认药时唱的《本草谣》。念桃跟着调子哼了两句，药柜最上层的《东海药典》突然自己翻页，停在“冻疮方”那页，琉璃珠里的字又亮了，这次多了行新的：“西域雪莲配台湾樟脑，可治十年冻裂。”
“西域？”赵将军拄着拐杖过来，他的腿伤全好了，走路也不用人扶，“我当年在西域戍边，见过雪莲，就是难采，要是药脉能通到西域，往后边关的兵就不用受冻了。”他刚说完，萧云的银枪突然震了震，枪尖指向西北方向，枪穗的红缨沾着点土——是从望北台带来的，土粒里竟裹着根细细的白须，作者“仔仔细细的简姑娘”推荐阅读《九霄尘战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像雪莲的根。
“是药脉引的！”萧云把土粒放在同春树的根旁，白须立刻往土里钻，顺着同春树的根脉往西北跑，“咱们去望北台看看，说不定有新的药脉节点！”众人跟着萧云往望北台走，阿朗的银镯一路都在亮，掌心的绿珠子也越来越大，到了台顶，珠子突然飞出去，落在块不起眼的石头上，石头“咔”地裂开，里面竟藏着个桃木匣子。
匣子里是张泛黄的地图，画的是西域的山川，上面用墨香草汁标着雪莲的生长地，旁边还有行小字，是柳先生的笔迹：“光绪年间过西域，见牧民冻裂手脚，留雪莲方，待药脉通时用。”秦苍把地图和手札里的脉络图拼在一起，刚好连成条线——从台湾到闽南，到雁门关，再到西域，像条绕着九州的绿带子。
傍晚回到医馆时，药圃里的茶籽和沙棘苗己经长到半尺高了，叶片上的脉络更清晰了，竟能看见西域雪莲的影子。阿山正教孩子们种金线莲，用的是从台湾带来的腐殖土，混着雁门关的黑泥，“金线莲要和墨香草种在一块儿，墨香草能挡虫，金线莲能保墨香草不枯，就像咱们两岸人，互相帮衬着。”
洛小夏在药炉前煎药，用的是沉船里的百年沉香和雁门关的雪灵芝，药香飘出去，连难民营的棚子都能闻到。有个老伤兵拄着拐过来，说自己的老寒腿疼了十年，洛小夏给他敷了用樟脑和雪莲调的药膏，刚敷上，老伤兵就说腿里暖乎乎的，能弯能伸了。“这哪是药啊，是两岸人的心意揉在一块儿了！”
夜里，归仁堂的药材又开始“闹”了——台湾的樟脑丸滚到艾草堆里，闽南的沉香块靠在桃胶旁，西域的雪莲根缠上金线莲，它们在医馆地面上慢慢移动，竟拼成了幅“九州药脉图”，图中间的同春树最亮，根须往西周蔓延，把所有药材都连了起来。秦苍把柳先生的手札放在图中央，手札突然自己写字，写的是“根脉通，天下安”。
阿朗和阿桃趴在窗边看，突然看见同春树的枝桠往屋里伸，上面结了个小小的琉璃果，果里的影子不再是两岸，而是九州各地的人——西域的牧民在采雪莲，闽南的药农在晒茶，台湾的孩子在种金线莲，雁门关的士兵在种桃树。“果里有全天下的春天！”阿桃伸手去够，琉璃果“啪”地掉下来，碎成了无数光点，落在每个人的头上。
念桃摸到头上的光点，突然想起母亲留给她的素绢，赶紧从怀里掏出来，光点落在绢上，半幅《杏林春深图》竟补全了——画的另一边是台湾的阿里山茶田，柳先生和颜姑娘正站在茶田边，手里捧着颗相思子，和同春树底下的那颗一模一样。绢角的“颜”字旁边，又多了个“柳”字，两个字靠在一起，像并肩站着的人。
三更天的时候，码头又传来铜铃声，阿山跑出去看，竟是柳明溪的船队又回来了，这次船上装的不是药材，是闽南的陶土、台湾的棉线、西域的玉石。“南边的人听说雁门关的药脉通了，都想过来做买卖，陶土能做药罐，棉线能缝药囊，玉石能做药碾子。”柳明溪手里还拿着封信，是台湾部落首领写的，说要派孩子们来雁门关学医术，也让雁门关的孩子去台湾学种茶。
萧云把银枪靠在门边，枪尖的桃花纹和船帆上的药草纹对在一起，竟成了朵完整的花。“往后咱们这雁门关，就不是边关了，是连九州的路口。”赵将军笑着把拐杖扔了，说要跟着船队去闽南，看看柳先生说的药田，还要把雁门关的沙棘果带去，让南边的人也尝尝北境的甜。
第二天清晨，阿朗发现药圃里的茶籽苗开花了，花瓣是粉的，花心是黄的，像桃花和茶花混在一起，落在地上的花瓣竟自己排成了“通”字。王奶奶把新蒸的桃花糕分给南来的客人，糕里加了阿里山茶籽磨的粉，甜里带着茶香。念桃把柳先生的手札放进桃木匣，匣底的雪灵芝、金线莲、沉香块靠在一起，泛着暖暖的光。
风从雁门关吹过，带着药香、茶香、糕香，吹过望北台的石缝，吹过码头的白帆，吹过难民营的棚子，吹向闽南，吹向台湾，吹向西域。同春树的根须还在往地下钻，相思子苗的叶片还在变亮，银镯的图腾还在发光——它们都在说，这不是结束，是开始，是九州的药脉连起来的开始，是天下的春天聚在一起的开始。
孩子们举着桃木片在药圃里跑，木片上刻着自己的名字，还有“台湾”“闽南”“西域”的字样，他们把木片插在药苗旁，像给药苗系了个小牌子。阿山教阿朗用高山族的银刀刻药名，月瑶用软鞭编了个大竹篮，里面装满了桃花瓣和茶籽，要让柳明溪的船队带给南边的孩子。
念桃站在同春树底下，摸着树干上的纹路，突然觉得掌心发烫——是柳先生埋下的相思子苗在传讯，苗叶里的脉络又多了条，指向东边的大海，像是在说，还要把药脉通到更远的地方。她抬头看天，天上的流云拼成了个“和”字，像在回应她心里的盼。
这年的谷雨，雁门关没有冷意，只有暖。药香漫过城墙，茶籽扎下深根，相思子苗长得比同春树还快，叶片上的九州脉络越来越亮，像条不会断的光带，把所有盼着团圆、盼着平安的人，都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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