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赫然站立着一个纤柔的身影。
正是今早失踪的柳盈盈。
她还穿着之前的白色长裙,黑色的长发垂在腰间,静静地看着陈沦。
脸色一如往常,莹白如玉。
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像个洋娃娃一般。
听见陈沦问她,她也不作答。
陈沦只好往下说:“你来得正好,要进来坐吗?我本来也想去找你聊聊剧本的问题……”
柳盈盈无机质地眼睛仍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手上还提着一个竹编的筐子,进门后,就自然地将竹筐放在桌上。
跟在她身后,陈沦也走了进来。
没有关门。
赵诚刚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只是眼珠子盯着陈沦,疯狂地向他打眼色,尤其是在看见陈沦将那个身影带进屋里时,赵诚刚简首如遭雷劈。
这小伙子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赵诚刚心想,什么都敢往屋里带?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亏他之前还看这小子机灵。
陈沦假装没看见赵诚刚的眼色。
是他想把“人”带进来吗?陈沦心想,赵诚刚难道就没发现,“人”明明站在屋外,影子却在屋里。
这说明,要么,“她”本来就可以进来的。
要么,屋里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他存在。
不管怎么说,“她”要进来,他们是挡不住的。
那何妨不主动引领呢?
况且,陈沦隐隐有一种第六感,柳盈盈并不会伤害他们。
如果会,他们早就出问题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也许,她有什么事,是要他们帮忙来做的。
柳盈盈进来后,从竹筐里拿出了一个铜镜,示意陈沦坐在她身旁的凳子上。
陈沦坐了下来,看见柳盈盈将镜子放在他脸前的桌上。
镜子里倒映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黑眼圈的色沉,嘴唇上还起了干皮。
一双冰凉的手轻柔地抚上了他的脸。
毫无温度,像被燃烧殆尽后的废墟。
冰冷,却细腻,又像是深冬积雪下的冷血动物,细密的鳞片沿着他的眉眼划过,划到唇角,又滑落下去。
那双手抬起了他下巴。
陈沦抬眼,和柳盈盈无机质地眼睛对视了片刻,那双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空荡荡地像一大片纯粹的雪地。
没有恶意。
他想,跳动如鼓的心脏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柳盈盈从竹筐里拿出粉饼、眉笔、眉刷等等各式花样的东西。
然后开始在陈沦脸上画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赵诚刚,低着头,垂着眼,一动不动。
既不敢抬头,也不敢乱看,只恨自己不能变成一个木头桩子。
在死一般寂静的空档里,他偷瞥了一眼墙面。
依然是三个影子。
铜镜里,陈沦能看到柳盈盈低垂着眉眼,正在自己脸上描画着。
抹上惨白的粉底。
画上粗黑的眉毛。
涂上红艳的脸蛋。
看着铜镜里自己脸上的假面,就像刚才开门的那个小童一样。
莫名地,陈沦的心里多出了几分安定。
化完妆后,柳盈盈又扶着陈沦的脸上下左右看了看。
似乎有几分满意。
她将铜镜递给陈沦,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没人敢挽留。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鬼使神差地,陈沦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脚下。
没有踏实的站立在地上。
她的脚赤裸着,青白纤细,脚尖自然尖垂落,脚踝上还带着一精致的银链子,也低垂在地,挂拉着地砖。
她离开了。
烛火摇曳,墙上的影子,只剩下两个,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看来,来的就是“她”,而现在,“她”也确实走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
见再无异象。
赵诚刚才吁了一口气。
拖着僵硬的腿走了两步,找了个凳子坐下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他喘着粗气说:“太他娘的吓人了。”
“你坐过来点。”陈沦扭头看他。
赵诚刚抬头看见陈沦,僵硬的脸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只见陈沦脸上被糊了一层惨白发青地腻子,又多了两条黑粗黑粗的眉毛,脸颊涂上了红彤彤地粉渍,干燥起皮的嘴唇上也被抹上了艳丽的口红。
这场面,滑稽可笑,却又十足诡异。
“艹!”赵诚刚忙转过头去背对着他:“你赶紧去把脸洗一下,这副样子真像是活见鬼。”
“别转过来,我不想看见你这副鬼脸。”
见陈沦反倒站起来朝他走了过来,赵诚刚忙向后躲,闭着眼睛扭着脸,连连摆手。
“赵哥。”陈沦说:“我给你也画一个。”
“画什么?”赵诚刚惊叫道:“你脸上这个是死人妆,你知道不?我们这里死人出殓办事,才化这种妆!你离我远点,赶紧去洗了。”
“我知道。”陈沦沉声说。
“所以才要给你也画上。”
“那个化妆的框子,就在桌上放着。”
“今晚咱们都要去吃席。”
“吃的是什么席,谁也不知道,要是人家都画了,你不画,你敢去吗?”
“要是你不去,主家来叫呢?”
听着陈沦的解释,赵诚刚慢慢冷静了下来。
僵硬着身子,闭着眼睛,他只能任由陈沦拿着那些东西,在他脸上涂抹。
首到陈沦停了动作,他才敢睁眼,看向铜镜。
这一看不得了。
比陈沦脸上画的还要可怕得多。
眉毛一个高一个低,化妆的人手不稳,画出来的眉毛,活像两个黑青色的蜈蚣,歪歪扭扭在脸上爬着。
他本身肤色偏黑红,上面再抹上粗糙的白粉,斑驳不清。
嘴上口红也涂歪了。
赵诚刚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嘴角咧开,像一个血盆大口。
出去绝对能吓哭小孩。
别说小孩了,他都被自己的脸吓得想尿。
越看……越想……
“我出去撒个尿。”赵诚刚说。
说完,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门外。
门外什么都没有。
但他还是又折返了回来,坐下,又站起来,反复几次,坐立难安。
“不行,我真得出去撒个尿。”赵诚刚忍了忍,实在觉得憋不住了,于是用力拍了拍胸口,给自己壮了个胆,走到门后,深呼吸了一口,还是出门上厕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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