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院子的朱色大门紧闭着，门口的红灯笼比往常还要更红更艳丽。
陈沦和赵诚刚口干舌燥地赶了回来。
之前来白家，是那个老人带着他们来的，走时，那老人也坐在门槛上抽旱烟，这会儿人却不见了影子。
只有两扇沉重地木质大门正紧闭着，门上挂着金属制的环扣，像一个张开的兽嘴，等待着来人伸手投喂，好饱腹一番。
两扇大门上还贴各了一幅门神画。
红纸上画着不知是哪位神明，横眉竖眼，目眦欲裂，怒发冲冠。
这门神有几分邪气。
两人没敢多看，实在口渴疲惫，只好壮着胆子上前敲了敲门环。
门神画上爆睁到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球，在陈沦上前叩门时，轻微地移动了，两只眼珠转到了一侧，紧紧盯着叩门的人。
叩了叩门，又喊了几声白家大叔和老伯，没人应声。
陈沦后退了几步。
画上那眼球，复又转回了原位。
不知是不是错觉，门神画上的那个东西，似乎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假装毫不在意，陈沦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俩门神，尤其是不要和他们对视。
那种被时刻盯着的感觉如附骨之疽，令人毛骨悚然，却还要装作毫无知觉。
以免……唤醒什么东西。
见陈沦敲门没人应，赵诚刚急了，正想冲上去再砸砸那个门环。
却被陈沦拦住了。
向赵诚刚轻微地摇了摇头，陈沦轻声道：“别看那个门神画。”
闻言赵诚刚下意识地抬眼想去看，硬生生忍下了这股冲动，低了低头，让自己的视线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也低声问：“那现在怎么办？白家人不在的话，咱们往哪里去？”
“肯定在，天黑了，人应该都回来了。”
“咱们出门前，那个老伯还说，晚上白家人要回来开席呢。”陈沦说。
“嘎吱”一声。
木质的朱色大门被推开了。
一个扎着双髻的小童探头出来，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们一会儿。
红头绳垂在他脸庞两侧，随着他歪脑袋的动作，一甩一甩的，十分天真可爱。
如果忽视这小童白得发青的面色，和两个红彤彤的脸蛋的话。
见这小童打量着他们不说话。
陈沦思忖片刻道：“我们是白家新媳妇的娘家人，昨晚就来白家了……”
他话音未落，那小童似乎懂了，嘻嘻一笑，转头进了门。
不一会儿，大门便打开了。
还是昨晚给他们送饭的那个白家汉子。
见到这个汉子，赵诚刚才松了口气，多少有几分熟悉亲切感。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赵诚刚问：“让我们先进去喝口水吧。”
那汉子看见他们，就皱起了眉头，脸色难看，但还是打开了门。
“你们先去后院。”
“前院还在收拾呢，等会儿开席了再叫你们。”
不用他说，两人一进门就首奔后院。
匆匆路过前院，走马观花，只看见院里似乎有几个婆娘带着小童，正在挂灯笼，洒扫布置着什么。
后院就是他们昨晚住的几间平房，黑灯瞎火的，两人进门摸索着找水壶和碗，倒满了水，狠狠喝了几碗。
摸了把下巴上的水，赵诚刚说：“前院里弄什么呢？今晚还挺热闹。”
“早上那老头不是说晚上白家人要回来吗，还叫咱们吃席。”陈沦说。
“吃什么席，这鬼地方，能不去吗？”赵诚刚嘟囔着。
心里也觉得只怕够呛。
所谓客随主便，他们来到了人家的地界，住了人家的房，吃了人家的饭，喝了人家的水，还能不去参加人家的宴席？
对人如此，尚且有些冒犯。
何况对……这些东西呢？
对于未知，总归要保持几分敬畏。
这点，两人都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还是得去。”陈沦说：“除非……白家不来叫咱们。”
说罢，两人坐在黑暗里，陷入了沉默。
“小陈，今天早上，你在槐树下看见什么了？”赵诚刚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今天咱们在村里跑了一天，我看你好像是在找什么人呢？”
陈沦想到在旅馆里时，他就曾看到那诡异的一幕，又想起在槐树下和柳盈盈打招呼，低头看见她转过来的侧脸，焦黑的皮肉下裂缝里的血红……
还有那股霸道又的气味……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灯呢。”他站起来在柜子里摸索：“得把灯点上。”
最后硬是找了半根蜡烛出来，点上了火，莹莹火光闪烁在黑暗里。
影子倒映在粗糙的墙面上，火光晃动着，他们的影子也晃动着。
赵诚刚看着昏黄的灯光道：“点上火，好歹有点亮光，人心里也好受点，你说是吧……”
“好了，这回你该跟我好好说说了。”
陈沦点了点头，看着墙上他们的影子，正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详细说一下这几天看到的诡异情况。
却发现……墙上的影子……
正在微茫的烛火中晃动着。
不，不是晃动。
不是因为晃动导致他眼花了。
而是……
影子不对！
陈沦的呼吸变得又轻又浅，生怕惊动了墙上的影子。
他默默地数了起来：一、二、三……
一、二、三……
明明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影子，却有三个。
“怎么了，想什么呢？”赵诚刚问：“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沦看了赵诚刚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又落在墙上，示意他看。
赵诚刚初时有些不明，等看向墙面时，立刻就明白了。
他哑了声，呼吸也压抑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均陷入了沉默中。
不敢说话，呼吸声压抑到了极致。
赵诚刚抬起的手抖了抖，不知道这烛光，到底要不要扑灭。
陈沦向他摇了摇头。
于是赵诚刚只好僵硬地放下手，看着墙上的影子，心里默默地数了又数。
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
实在没什么可数的。
可他浑身冰冷，头皮发麻，手脚僵硬。
也许还是不点灯的好，只可惜为时晚矣。
那个黑色的影子十分瘦长，比他们要纤细、渺小得多。
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陈沦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尽量让自己显得神态自若，声音也十分稳定。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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