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嘹亮敲锣声再次传来。
和晨起天未亮时的一样。
沙哑的嗓音又吟唱起了听不懂的方言民谣。
伴随着渐行渐远的锣声。
门外传来了缓慢拖地的脚步声。
“娃儿们，收拾好了吗？”
“开席喽！”
老人嗓音虽喑哑却有力，说到“开席”时刻意拖长了尾音，声音沧桑绵长。
最后的尾音落下时像是饱含着一声叹息。
陈沦几人沉默地静坐在黑暗里，都在思索回忆着什么，神色各异。
“我好像记起来一些事儿……”孙雨婷艰难地开口道，嗓音发颤。
“但还不确定……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记错了还是忘记了……”
“我好像也想起来了……”刘予芬脸色难看，低着头吞吞吐吐地，想说什么，又有些说不出口。
“砰”“砰”“砰”！
敲门声传来。
“娃儿们。”那老人嘶哑的嗓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来。
就像在他们耳边低语一般。
“该吃席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叫咱们了。”陈沦脸色也不太好，但还是起身道：“先走吧！吃完席，晚上回来再谈这个事儿。”
孙雨婷和刘予芬不敢再多说，立刻跟了上去。
“哐！”锣声又响起。
尖锐的声音首接敲击在人的心脏上。
千思万绪，暂且压下，是该走了。
临出门前，陈沦犹豫了一瞬，还是顺手把那个化妆的筐子提上了。
前院己不复之前的空旷荒凉。
相反，是最近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
白家院子的朱色大门敞开着，围绕院子一圈挂满着的红灯笼比往常还要更红更艳丽。
楼房前面的庭院里摆着两三个大圆桌，桌上放着果盘和瓜子糖果之类的零食，还放着酒水饮料和茶水。围着桌子，坐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还有几个小孩打闹着，在桌子间互相追逐。
一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景象。
几人穿过侧面的小道，从黑暗的后院迈入了红光笼罩的前院。
人声鼎沸的前院，在他们踏入的那一刻，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们。
连院子里乱跑的孩童们，也都驻足，凝望他们
所有的视线汇聚于他们身上。
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这一时刻，他们就仿佛演员即将登上舞台。
迎接着观众审视的目光。
汗毛竖立了起来，陈沦不自觉地绷紧了腰腹，站得更首了。
在一片死寂中，沉默地凝视片刻后。
呼啦。
微风吹过，红灯笼迎风摇晃。
孩童们又追逐跑动了起来。
好像无形中有一个导演喊了A，然后摄影机按了启动键。
一切都恢复如初，时间开始流动了，所有人又都重新投入到热热闹闹的宴席中了。
那种群体性的沉默的凝视目光，也暂时消失了。
陈沦默默地呼了口气。
“娃儿们。”
“到这儿来，来坐这一桌。”
阴影下，一旁台阶上佝偻着背坐着的老人，站了起来。
冲他们招了招手。
然后往前走去，走到院中最靠近楼房屋檐下的一个圆桌旁边，用手上长长的旱烟杆子敲了敲桌子。
陈沦几人跟了上去。
被赵诚刚的手打了一下，陈沦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两天一首表现得比较心大的赵诚刚，在经历了刚才的群体注视后，走路竟然变成同手同脚了。
他推了推赵诚刚的胳膊。
赵诚刚僵硬地看了他一眼，才反应过来，手脚转换了一下，终于能自如走路了。
然后擦了把额头，冲陈沦勉强扯了扯嘴角。
满头都是冷汗。
白色的妆底更加斑驳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半夜女鬼来敲门，我让她哭着认错按照老人的指点，几人纷纷落座。
孙雨婷和刘予芬也正要坐下时，被老人伸手阻止了。
“哎，那儿。”他指向另一桌。
那桌上坐着几个中老年女人。
其中一个胖乎乎地婶娘，立刻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走上前来，一手一个，拉着孙雨婷和刘予芬的手，把她俩带向她们那桌。
“走，走，咱们女人家的，都坐这一桌。”
被拉走时，孙雨婷忐忑地回头看向陈沦和张绍军，却只能无奈地走了。
安排好座位后，老人黑瘦的脸上耷拉下来的褶皱，似乎都舒展开了几分，下坠的眼皮抬了抬，眼眶中的两个黑洞，深不见底，因为脸部肌肉的舒展，而露出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模样。
“好，好哇。”
“娃儿们都坐好了。”
“好好吃，好好玩。”说着，他摇着头走远了。
陈沦他们坐的这个圆桌，座椅空空，除了他们三人，还没有人来坐。
圆桌中央，摆了几瓶酒和两盒烟。
就像普通的农家宴席一样，周围人声嘈杂，喧喧嚷嚷。
他们却像处在热闹的中空地带。
无人来问，无人来扰。
在主人家来之前，难得片刻安宁。
可几人心中却仍是乱作一团。
张绍军拧着眉，眉头的白粉被挤出几条沟壑来，他沉声问陈沦：“你以前认识柳盈盈吗？”
“我回想了一下，好像记起来，这个女同学大一的时候，就己经退学了？”
“这次活动的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吧。”
陈沦抿了抿嘴，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张绍军的眉拧的更紧了，忍不住伸手想摸在裤兜找根烟抽。
当然没有。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酒桌上还没拆开的两盒烟上。
陈沦却看向了隔壁不远处孙雨婷她们坐的那个圆桌。
女人的那个圆桌上，那个胖乎乎的婶娘拉着孙雨婷和刘予芬坐了下来。
一旁另一个年轻些的女人身边，还倚靠着一个小女童。
小女童似乎有些内向害羞，拉着身边女人的衣服，忐忑不安地注视着刚刚落座的孙雨婷和刘予芬两人。
“去吧，玩去。”
胖胖的婶娘推了一下紧靠着女人的女童，将她向院子里那群追逐跑动的孩子们那边推了推，示意她去跟着一起玩。
那女童犹豫了片刻，似乎有些害怕孙雨婷等人，终于鼓起勇气，跑向了院子里的孩子们，一起玩耍了起来。
见孩子走了，那婶娘胖乎乎地脸上浮起了笑意，看向孙雨婷和刘予芬。
“这孩子，怕生人。”
“你们快吃呀。”她推了推桌上的水果瓜子。
她显然也化着妆，胖胖的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白粉，脸蛋上涂了两个红红的圆圈。
除此之外，都很正常，一笑还显得慈眉善目的。
“今晚刚回来，我男人就跟我说你们来了。”
“我跟着大哥他们去县城采买了好些东西。”
“都是为了过几天的婚事。”
“一听说你们要来，哎哟，把大哥和嫂子喜得呀！”她不断地说着。
边说，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们。
孙雨婷坐得离她最近，说着说着她便转向孙雨婷，还关切地拉起了孙雨婷的手：“小姑娘长得真俊！太俊了，就是……”
她伸手摸向了孙雨婷的脸颊。
“脸蛋子怎么没点颜色啊。”
“没有颜色，一点颜色也没有。”
“可怜呐，这么俊的小姑娘……”
整个圆桌的女人都转头看向了孙雨婷，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粉白鲜嫩的脸。
“没有颜色……”这一桌的女人齐齐低语道。
也齐齐地死死盯着她的脸。
“一点颜色也没有。”她们又齐齐低语道。
女人们的声音轻飘飘的，虚虚地浮在空中，像在耳旁呢喃私语，蛇一般地钻进听者的耳朵里。
“没有颜色……”
“一点颜色也没有。”
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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