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姨走后，陈沦打开老式皮包看了看。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全是黄纸。
拿出厚厚的几沓竹浆做的草黄纸，底下还压了一扎纸币。
每张的金额都是……一亿元。
全是冥币。
“白家出手可真是大方。”陈沦拿着这些纸币和黄纸，自嘲道。
“难得，体验了一把亿万富翁的感觉。”
赵诚刚干笑了两声。
张开包，陈沦又把黄纸都放了进去。
突发奇想，赵诚刚问：“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怎么样。”
“这么多亿元大钞，说不定只能买箱矿泉水呢。”
去过红霞小卖部的那次经历略过陈沦脑海。
他想起了红霞小卖部里稀稀拉拉的货架，和落满灰尘的杂货。
当时他们想买一瓶水，他看到了货架上摆着的矿泉水。
上面还有标价。
2 元。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十分干渴，看着那瓶水，口舌生津。
但由于兜里实在没有现金，最后连两块钱的水都没有买。
可见，这里的物价，并不夸张。
那为什么白家要给他这么大面额的货币呢？
胖姨刚才的怪异的话，和那张和善到极致显得十分虚伪的胖脸，又浮现在他眼前。
“尽情的买，尽情的花。”
“最好，能想出点办法。”
“走的时候，再给红霞多留点钱。”
……
胖姨是想让他把这些钱，都留在红霞小卖部吗？
因为想要帮扶红霞，帮扶一个村里可怜的寡妇？
这些话，若放在正常村子里，陈沦会信。
可在这里，在白家，在一个他们己经搭进去三条人命的诡异地界里。
这样慈善的念头，恐怕鬼都不会信！
摇了摇手上的亿元大钞，新的纸币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沦心想，莫非白家欠了红霞什么。
又没法偿还，所以才派自己一个外乡人，去代为还债？
还债便还债，怎么还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
可见这债，是见得不得人的债。
也许红霞，并不想要他们还债。
也许白家所欠的债，根本就不是这些钱所能还清的。
是情债，孽债，还是良心债？
如果可以，陈沦并不想趟这摊浑水。
但身处此地，无可奈何，只能冒险去一趟了。
他收好了黄纸和冥币，把皮包拉上，对赵诚刚说：“临近天明的时候，我去一趟那个小卖部。”
“天亮了再去啊。”
“干嘛要临近天明的时候去？”赵诚刚问。
“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吧。”
陈沦沉吟道：“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午后去的。”
“村里一个人都没有。”
“小卖部也空空荡荡。”
“首等到天黑，才有了声响。”
“只有夜里去，小卖部才会有人。”
他又说：“但若去的太早，怕不好脱身。”
只有临近天明的时候最合适，既能见到小卖部的老板，又不至于逗留的时间太久，卡好时间，自己就能多几分对局势的掌控感。
赵诚刚明白了，赞同的点了点头。
还是陈沦脑子好使，思虑周到啊，他心想。
“那你多多小心。”
“我倒还好，明天就是在院子里待着，洗洗衣服，打扫打扫。”
“也就是出点力气，干点杂活。”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说罢，他倒头就睡：“快睡吧，没多少时间了。”
陈沦躺在黑暗中，看着屋顶，想到了在白家小楼里，孙雨婷搀扶着田福香走出来的场景。
孙雨婷，己经变了。
从刘予芬死的那一刻开始，孙雨婷就不再是过去那个有几分骄纵的女同学。
她开始融入这里了。
和他们谨小慎微的求生不同。
孙雨婷在大胆的尝试着新的路线。
她想做什么？
赵诚刚的活儿，真的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吗？
黑暗里，思绪渐渐沉重，迷失在静谧的夜里。
似睡非睡，半梦半醒间。
陈沦似乎又听到了孩子们追逐玩闹间，欢快无邪的笑声。
平平、安安，是他们吗？
他无意识的呼唤了一声。
笑声突然停止了，消失了。
没睡多久，陈沦就醒来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是凌晨三、西点。
他起身拿好装满了纸钱的皮包，就着冷水洗了把脸，就披星戴月地出发了。
临走前，赵诚刚也起身了，去院子里翻腾之前白家给刘予芬送过来的一堆杂货，整顿处理了起来。
见陈沦要走。
赵诚刚眼色复杂，有些担忧，又有些无奈。
“小心点。”
“活着回来。”他最后只说了这两句。
陈沦点了点头，背上皮包，便离开了。
沿着村里的土路，往记忆中小卖部的位置走去。
一路都挂着白家的红灯笼，在冷风中飘荡。
陈沦摸了摸脖子上的木牌，在心中默默唤道：“平平安安”。
院子里，赵诚刚翻腾了一遍后院的杂物，里边有各色打扫的工具，还有一筐缝补衣服用的剪刀和针线，另外，还放了几匹带绣的红布和各色花边。
他哪里会这些！
看着这筐子针线活儿，赵诚刚挠了挠头。
只好先把东西拿回房里。
呆坐了一会儿，他想，自从来了这里，一路都跟着陈沦活动，几乎没怎么动过脑子。
现在陈沦走了，只剩他一个人，生锈的大脑又要开始转动了。
既然接了这活儿，总不能不动弹。
不会的那是没办法，能干的总是要干的。
赵诚刚拿起扫把，去了院子里，大刀阔斧的洒扫了起来。
孙雨婷隔着窗户缝，看见了赵诚刚埋头干活的身影，眼里一片讽刺。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免除一死吗？
蠢货。
一个走到哪里，都只会卖力气的底层牛马。
既没有脑子，也没有眼色。
死路一条！
孙雨婷冷笑了一声。
只是不知，白家为你选定的，是哪条死路呢？
又或者，白家根本无所谓谁走那条路。
就像张绍军一样，他的“金”路，不是白家选的，而是她为他选定的。
她，也许现在，正掌握着他们的死路。
想到这里，孙雨婷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权力。
能决定别人生死的权力。
好像他们的命脉，就在她手心里捏着。
只要她想，轻轻一用力，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曾经被人冒犯的经历，被人欺辱的记忆，在她心里翻滚了起来。
孙雨婷推开窗户，对干活的赵诚刚呼喊道：“喂！”
“你过来！”
她语气骄横，毫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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