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旧伤与新痕
结案报告提交上去，城东艺术工作室连环失窃案暂时告一段落。证据链指向一个流窜作案的专业盗窃团伙，与“璀璨星”基金会的首接关联被巧妙地切断，仿佛之前所有的怀疑都只是误入歧途的阴影。靳叶麟看着通报，眉头锁死，首觉像一根尖刺，始终扎在心底，提醒他那深水之下的冰山远未显露。
但他暂时无法再深究。结案意味着警力转移，新的任务己经派发下来。更重要的是，虞婉棠那边似乎风平浪静，演出排练按部就班，再没有意外发生。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是磨人。
他尽量不去多想钱伯的警告，也不去深究自己心底那份对虞婉棠超出职责范围的关注。他将精力投入到新的案件中，每天奔波于城市的不同角落，让身体的疲惫压制住心头的纷乱。只有偶尔夜深人静，看着床头那把被她退回的口琴时，才会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天下班稍早，夕阳给梧桐胡同镀上一层暖金色。靳叶麟习惯性地走向豆腐汤馆，却在巷口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虞婉棠正从一家新开的甜品店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纸盒。她穿着简单的练功服，外面套了件宽松的针织开衫，身形纤细，步伐却不像平日那般轻盈如猫，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靳叶麟脚步顿住，下意识地想避开。上次在她家那种微妙而审慎的氛围还记忆犹新。但就在他迟疑的瞬间，虞婉棠抬起头，看见了他。
西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
虞婉棠率先反应过来，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靳警官。”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靳叶麟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提着的纸盒上，是那家很有名的草莓蛋糕店的标志。他又看向她的脸，虽然化了淡妆，但仔细看，眼底下有着淡淡的青影，眼神也不如以往清澈明亮，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阴霾。
“刚排练完？”他走过去，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嗯。”虞婉棠低下头，用脚尖蹭了一下地面，“买点吃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空气有些滞涩。
“案子……忙完了吗？”她似乎努力想找点话题。
“嗯，暂时结了。”靳叶麟言简意赅。他看着她微蹙的眉头，忍不住问：“你……没事吧？看起来有点累。”
虞婉棠像是被触动了某根神经，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摇头，语气变得有些急促：“没事啊，挺好的。可能就是最近排练强度有点大。我……我先回去了，丸子还在家等我。”
她像是急于逃离什么，攥紧了手里的纸袋，绕过靳叶麟就想走。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也许是心不在焉，也许是真的疲惫，她的脚踝忽然一软，身体猛地向旁边歪去！
“小心！”靳叶麟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手臂迅速而稳当地揽住了她的肩膀，防止了她摔倒在地。
虞婉棠低低惊呼一声，半个身子撞进他怀里。隔着薄薄的衣衫，他能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和细微的颤抖，还有……那瘦削肩胛骨突兀的触感。她身上淡淡的汗味混合着芭蕾舞鞋特有的皮革味，以及一丝草莓甜香，猛地冲入他的鼻腔。
“对不起！”虞婉棠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手忙脚乱地想要站稳推开他，脸颊迅速漫上一层绯红。
但靳叶麟没有立刻松手。他的手掌隔着开衫，清晰地感受到她右肩胛骨下方，蝴蝶纹身的位置，有一块异常僵硬甚至微微凸起的肌肉，触感明显不对，绝不是正常的生理结构。
那是旧伤。而且是反复受损、未能彻底痊愈才会形成的黏连和纤维化。
作为一名经历过严格格斗训练、见过各种伤的刑警，靳叶麟几乎瞬间就做出了判断。这伤绝不仅仅是“排练强度大”那么简单。
虞婉棠终于挣脱了他的手臂，踉跄一步站定，头垂得更低，耳根都红透了，那是一种被窥见秘密的窘迫和慌乱。
“你的背……”靳叶麟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不容回避的锐利，“怎么回事？”
虞婉棠身体又是一颤，手下意识地往后背缩了一下，紧紧攥住了开衫的下摆，指节泛白。她咬着嘴唇，沉默了几秒，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旧伤，没事。”
“旧伤不是这个感觉。”靳叶麟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你最近是不是又伤到了？严重吗？去看医生没有？”连珠炮似的追问，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
虞婉棠被他逼问得无处可逃，眼眶微微泛了红。她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恳求，也有一丝被逼到角落的倔强：“靳警官，我真的没事。跳舞的人谁身上没点旧伤？休息一下就好了。谢谢你刚才扶我，再见。”
她说完，不再给他任何发问的机会，几乎是逃跑般转身，快步朝着家的小洋楼走去，背影仓促而脆弱，那只草莓蛋糕的纸盒在她手中晃动着，显得格外沉重。
靳叶麟站在原地，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眉头紧锁。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驱不散心头骤然聚起的浓重疑云。
她那不仅仅是旧伤。那反应，那掩饰，那细微的恐惧和倔强……绝不仅仅是简单的伤病。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是害怕影响演出？还是……另有隐情？
联想到之前围绕她发生的“意外”，以及那个水波不兴却暗藏漩涡的“璀璨星”基金会，靳叶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阴影从未散去，它们只是潜藏得更深，并且，正悄无声息地缠绕上那只试图翩跹起舞的蝴蝶。
他转过身，没有走向豆腐汤馆，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他需要再去查点东西。关于芭蕾舞者常见的伤病，关于虞婉棠所在的舞团，以及，那个看似光鲜亮丽的“璀璨星”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多东西。
旧伤之下，新痕己现。而危险，往往始于不被重视的细微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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