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豆腐汤馆
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驱散梧桐胡同的薄雾，靳叶麟己经出现在了刑警队。昨晚那草莓蛋糕的甜腻似乎还隐约留在舌尖，但更清晰的是虞婉棠接过口琴时，那双清澈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光亮。他甩甩头，试图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柔软情绪压下去，职业的警觉性重新占据上风。
队长老陈扔过来一份卷宗，脸色凝重：“叶麟，来得正好。城东那几个艺术工作室失窃案，有眉目了。”
靳叶麟精神一振，迅速翻开文件。几起案子手法相似，目标明确，只偷一些小众但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定制乐器零件或设计手稿，对现金和普通电子产品不屑一顾，现场几乎没留下什么有效痕迹，像是一群极其专业的“雅贼”。
“技术科那边勉强从一家工作室外部一个坏了大半的监控里，提取到一点模糊的影子，”老陈点着电脑屏幕上几帧几乎糊成马赛克的图像，“动作很快，训练有素。而且，他们对目标内部结构很熟悉。”
靳叶麟盯着那模糊的色块，眉头紧锁。这种风格，不像普通毛贼，反而让他联想到某些有特殊渠道和严格纪律的组织……他心底某个角落微微一沉。
“头儿，这几家工作室，有没有什么共同点？或者最近有什么交集？”靳叶麟问。
“问得好。”老陈点了点地图上的几个点，“它们分布在不同区域，看似没联系。但仔细一查，上个月，这几家都曾受邀参加过一个私人艺术沙龙，主办方是‘璀璨星’文化基金会。”
“璀璨星？”靳叶麟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嗯，一个背景挺深的艺术赞助机构。而且，”老陈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虞婉棠所在的市芭蕾舞团，最大的赞助商之一，也是这个‘璀璨星’。他们舞团有些昂贵的定制舞鞋和首饰，也在失窃清单上。”
靳叶麟的心猛地一跳。虞婉棠？舞团？线索无形中竟然又一次缠绕到了她的周围。昨晚才刚平息的事情，似乎又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那些窃贼，如果不仅仅是求财呢？他们的目标，会不会也包括……人？
一种保护欲混合着刑警的本能，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
“我马上去查这个‘璀璨星’基金会。”靳叶麟合上卷宗，语气果断。
“小心点，这基金会水可能不浅。”老陈叮嘱道，“先去摸个底，别打草惊蛇。”
靳叶麟点头。他先利用内部系统查询了“璀璨星”的注册信息、法人代表、主要项目，表面上看一切正常，甚至堪称光鲜，致力于扶持本土青年艺术家。但越是完美，越让他觉得可疑。
忙碌一上午，线索有限。中午时分，他习惯性地走向了钱伯的豆腐汤馆。热腾腾的、带着熟悉咸鲜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暂时驱散了案情的凝重。
汤馆里没什么人，钱伯正坐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看到他来，抬了抬眼皮：“哟，大忙人还知道来我这小店？”
靳叶麟没理会他的打趣，自顾自盛了一大碗豆腐汤，又拿了两个烧饼，坐到离柜台最近的桌子上，闷头吃起来。热汤下肚，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钱伯慢悠悠地踱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打量着他：“怎么？案子不顺？还是……遇上别的烦心事了？”老人家的眼神毒辣，似乎能看透他心底那点不同寻常的波澜。
靳叶麟咽下嘴里的食物，犹豫了一下。钱伯虽然金盆洗手多年，但早年的人脉和消息渠道还在，对一些暗地里的勾当门儿清。
“爸，跟你打听个事儿。”他声音压低了点，“‘璀璨星’基金会，你听说过吗？”
钱伯打算盘的手顿住了，浑浊却精明的眼睛眯了起来：“‘璀璨星’？你怎么查到他们头上去了？”
“手头有个案子，可能跟他们有点关联。”靳叶麟谨慎地说。
钱伯沉默了片刻，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靳叶麟倒了一杯。水声在安静的汤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文化机构。”钱伯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沙哑，“明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水浑着呢。早年洗白上岸的几家，都有它的股份。牵头的是个厉害女人，叫苏曼丽，手腕高明，黑白两道都给她几分面子。”
苏曼丽？靳叶麟记下了这个名字。
“他们最近，是不是跟一些艺术工作室和剧团走得很近？”靳叶麟追问。
“搞艺术，来钱快，洗得更干净嘛。”钱伯嗤笑一声，意味不明，“尤其是那些有名气、有海外市场的。怎么，他们手脚不干净，惹到你了？”
“有几起失窃案，可能跟他们有关。”靳叶麟没有隐瞒，“而且，他们赞助了虞婉棠的舞团。”
提到虞婉棠的名字时，靳叶麟的语气有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变化。钱伯何等精明，立刻捕捉到了。
老头子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盯着靳叶麟看了好几秒，才缓缓道：“麟小子，那虞家的小姑娘，跟你不是一路人。她那个世界，看着光鲜，底下的漩涡能吞人。你查案归查案，别把自己栽进去。”
这话像是提醒，也像是警告。靳叶麟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他知道钱伯的意思，他的过去，他的现在，都和虞婉棠那种浸泡在艺术和宠爱里的女孩隔着天堑。
“我知道。”他低下头，声音沉闷，“只是案子。”
钱伯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只是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油腻的桌面上写了一个名字和一个模糊的地址推给靳叶麟：“去找这个老家伙，他以前在‘璀璨星’名下一个夜场看场子，后来因为腿脚不利索被踢出来了。嘴有点碎，但给点酒钱，或许能知道点边角料。小心点，别暴露身份。”
靳叶麟迅速记下，用抹布将水迹擦干：“谢谢爸。”
“谢什么谢，”钱伯摆摆手，重新拿起算盘，语气恢复如常，“赶紧吃，吃完滚蛋干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靳叶麟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食物，将汤碗送回厨房，转身大步离开。钱伯看着他挺拔却透着心事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下午，靳叶麟根据钱伯提供的地址，在城西一片鱼龙混杂的旧城区里找到了那个看门人。费了一番周折和两瓶好酒，确实从那个满腹牢骚的老人口中挖到一些零碎信息：“璀璨星”确实不像表面那么干净，私下会处理一些“特殊”物品，甚至涉及一些灰色交易。老人还含糊地提到，基金会最近似乎对某些“有潜力”的年轻艺术家特别“关照”，但具体是谁，他就不清楚了。
线索依旧模糊，却指向了更深的黑暗。靳叶麟的心情越发沉重。他拿出手机，指尖在虞婉棠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他该怎么开口？提醒她小心她的最大赞助商？这无异于打草惊蛇，也可能让她平白担忧。
他收起手机，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入手——再去一趟失窃的工作室，看看能否找到更多与“璀璨星”相关的蛛丝马迹。
就在他赶往下一个地点时，手机响了，是队里的同事。
“叶麟！有新发现！最后那家被偷的工作室，隔壁一家咖啡馆的私人监控，可能拍到了点东西！虽然离得远，但比之前的清晰点！你快回来看看！”
靳叶麟精神一振，立刻调转方向：“我马上到！”
或许，突破就在眼前。而所有的线索，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收向那个光芒璀璨的舞台，以及舞台上那只轻盈又脆弱的蝴蝶。
他踩下油门，目光锐利地望向车流前方。
暗潮之下，漩涡渐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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