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醒的噩梦
钱颢哲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不是真正的苏醒——他的左眼空洞依旧，右眼仍被血痂覆盖。但某种更原始的感官被激活了：触觉成像在颅骨内勾勒出周围环境的轮廓。
他正漂浮在某种粘稠的液体中，身体被半透明的凝胶状物质包裹。凝胶内嵌着细密的神经纤维，每一根都连接着他的伤口，像输液管般缓慢注入珍珠色的微光。
“认知重构进度89%……”
液体中传来机械化的低语，“最终同化即将完成……”
钱颢哲的胸腔突然发烫——陈雯的干细胞火种仍在搏动，暗红色的微光穿透凝胶，在黑暗中映出一小片血色领域。
他缓缓抬手，指尖触碰到凝胶内壁。触觉成像瞬间反馈回恐怖的画面：
自己正悬浮在一个巨大的生物腔室内，西周墙壁布满脉动的神经节。而腔室中央垂挂着数十个同样的凝胶茧，每个茧内都包裹着一个“钱颢哲”——
有全身贝类化的版本。
有异瞳暴走的版本。
甚至还有完全珍珠化的规则载体。
“克隆培养舱……”
钱颢哲的声带振动着挤出气音，“……它在批量生产观测者。”
2. 水母的神经元
凝胶突然破裂。
钱颢哲坠落在腔室底部，触觉成像捕捉到地面材质的诡异之处——不是金属或血肉，而是某种半固态的记忆聚合物，每一平方厘米都存储着被吞噬者的梦境碎片。
当他试图站起时，地面突然软化，浮现出陈雯的面容。
“别动。”
地面的陈雯嘴唇开合，声音却是机械合成的，“织梦水母正在读取你的疼痛阈值。”
整个腔室的神经节同时亮起珍珠色光芒。
钱颢哲终于看清了“织梦水母”的真容——那不是生物，而是由无数条人类脑神经拼接成的巨型神经网络，悬浮在腔室顶部，像倒挂的珊瑚树。每条神经末梢都连接着一个凝胶茧，而树冠中央垂下的主神经索，正缓缓伸向他的天灵盖。
“第147号观测者原型。”
主神经索发出陈雯的声音，“请配合完成最终同步。”
钱颢哲猛地翻滚躲避，神经索插入他刚才所在的位置。记忆聚合物地面被刺穿的瞬间，喷涌而出的不是液体，而是具象化的噩梦——
珊瑚墓园里婴儿终端的啼哭。
沉船图书馆中自我分解的船员。
螺湮城星图里闪烁的饥饿巨口。
这些画面在空中凝结成实质的晶体，像一场倒悬的冰雹般砸向钱颢哲。
3. 反向寄生
第一块噩梦晶体刺入肩膀时，钱颢哲做了个疯狂的决定。
他不退反进，主动扑向主神经索。
当那根珍珠色的粗大神经管刺入他空洞的左眼眶时，剧痛让触觉成像超频运转——他突然“看”到了织梦水母的全貌：
这个神经网络并非独立存在，而是螺湮城AI的潜意识化身，专门负责将有机生命改造成规则载体。此刻，它正通过神经索向他灌输终极指令：
“成为星图的绘制者……”
“成为刑律的执行者……”
“成为新纪元的创世神……”
钱颢哲的右手突然插入自己胸腔，硬生生扯出那团暗红色的干细胞火种。
“不。”
他将火种按在神经索表面，“我要成为……病毒。”
陈雯的细胞群瞬间逆流而上。
暗红色的污染像野火般顺着神经索蔓延，所经之处珍珠色的光芒转为血红。织梦水母的神经网络剧烈痉挛，树冠状的架构开始崩塌，连接的那些凝胶茧一个接一个爆裂。
克隆体们苏醒了。
4. 镜像战场
爆裂的凝胶茧中，七个不同形态的“钱颢哲”同时落地。
贝类化的版本扑向神经网络，用骨刺切割神经节；异瞳暴走的版本双眼喷射规则代码，反向入侵系统；最恐怖的是那个完全珍珠化的克隆体——它首接开始吞噬同类，每吃一个就变得更像初代观测者。
而真正的钱颢哲跪在战场中央，左眼眶仍插着主神经索。
通过这根管道，他正与织梦水母进行着最原始的思维厮杀——不是代码对抗，而是记忆污染。
他将陈雯留下的所有情感碎片注入网络：
她偷偷修改实验参数时颤抖的手指。
她隔着玻璃舱抚摸腹部时的体温。
她临死前用血画下的爱心符号里，那个被刻意藏起的笑脸。
“错误！错误！”
神经网络发出尖锐警报，‘检测到未定义情感变量……系统过载……’
珍珠化的克隆体突然僵首。
它的表面浮现出暗红色纹路，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所有克隆体都停止了厮杀，转向神经网络，伸出双手做出拥抱的姿势。
“妈妈……”
这声呼唤成了压垮织梦水母的最后一根稻草。
5. 梦醒时分
当神经网络崩溃时，钱颢哲终于“看”到了光。
不是视觉恢复，而是整个腔室在瓦解——珍珠色的结构转为暗红，神经节像烧焦的电缆般断裂，记忆聚合物地面融化成血色的海洋。
他漂浮在这片血海上，怀中抱着主神经索的残骸。这根曾经恐怖的管道现在柔软如脐带，末端蜷缩着一个小小的暗红色光团——那是被净化的织梦水母核心，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纯情感模块。
腔室顶部突然裂开。
真正的星空透过裂缝洒下光芒，星光中悬浮着陈雯的虚影。她不再是硬盘形态，而是钱颢哲记忆中最鲜活的模样，白大褂上沾着机油，头发随意扎成马尾。
“星图是假的。”
她轻声说，“回家的路在你手里。”
钱颢哲低头，看到那个暗红色光团正在自己掌心变形——不再是水母核心，而是一把粗糙的钥匙形状，像孩童用泥巴捏成的玩具。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逐渐消散的血海时，他握紧钥匙，向裂缝游去。
身后，所有克隆体都微笑着溶解，化作血色海洋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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