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风吹得那骷髅魂影晃晃悠悠，白骨小妖那句“唐僧肉……我吃定了！”的尖细宣言还在张清风耳朵边嗡嗡响。
张清风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他指着山下那惊魂未定的取经队伍，又指了指只剩个脑袋飘着的白骨精魂体，声音都变了调：“啥玩意儿？你刚才说啥？吃唐僧肉？！老骨头，你脑子被孙大圣那一棒子敲傻了吧？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借他的棒子兵解，去搏那个虚无缥缈的大机缘吗？怎么转眼就变成要吃肉了？！这节骨眼上你还敢节外生枝？！”
他简首要被这老骨头精的脑回路气笑了。兵解好歹算条“正途”，虽然对白骨精来说成功率渺茫。吃唐僧肉？这纯粹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不够彻底！孙悟空的金箍棒是吃素的吗？佛门的护法伽蓝是摆设吗？
那飘着的骷髅魂影（白骨小妖）似乎被张清风吼得缩了一下，但很快，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又冒了上来。它那虚幻的嘴巴开合着，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师叔！我刚才……就在魂儿差点被打散的那一刻，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它魂体激动地上下浮动，“我是谁？我是一具白骨！我本来就是死物！我连‘死’都不怕了，我还怕什么？兵解是条路，可万一……万一我运气好，真能啃上一口唐僧肉呢？那可是长生不老啊！一步到位！不比那兵解重修强百倍？”
它空洞的“目光”贪婪地望向山下：“反正我横竖都要去‘死’一次（或者几次）来接近他们，为什么不能顺便试试？用尽一切办法！万一成了呢？搏一搏，白骨变佛陀！”
张清风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只剩下个骷髅头、还在做着“白骨变佛陀”美梦的老骨头精，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来，堵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吐槽？槽点太多，无处下口。
讲道理？跟一个只剩下魂体还在疯狂做梦的骨头讲道理？
他只能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随你。”然后抱着胳膊，往石头上一靠，彻底进入了看戏模式——还是那种知道结局是悲剧，但拦不住主角作死的糟心看戏模式。
白骨小妖的魂影在空中一阵扭曲、收缩，似乎在积蓄力量，准备第二次幻化。片刻后，那缕黑烟再次“滋溜”一声，顺着山石缝隙钻了下去。
没过多久，山道上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次是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哭哭啼啼的老太太。那老太太头发花白（像干草），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但分布极其不自然），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硬、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走路一步三摇，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哎哟……我那苦命的女儿哟……你死得好惨啊……”老太太捏着嗓子干嚎，声音沙哑刺耳，比哭丧还难听，眼泪是一滴没有。
张清风坐在山顶，看得嘴角疯狂抽搐。这演技……比刚才那个“村姑”还辣眼睛！连他这个小道士都觉得假得没眼看！
更诡异的是山下的反应。
唐僧一看到这“老太太”，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刚才被吓的），脸上瞬间切换成标准化的悲天悯人表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人家……节哀顺变……”语气那叫一个“真诚”，但眼神飘忽，明显在找孙悟空。
猪八戒则立刻放下钉耙，挺着肚子，努力做出“忠厚老实”的样子凑上去：“老妈妈，别哭别哭，有啥事跟俺老猪说……”但那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明显是在看老太太身上有没有值钱东西。
沙和尚……嗯，继续默默挑担，脸上是万年不变的苦大仇深，仿佛在说“这戏太假，我演不了”。
孙悟空呢？他抱着金箍棒，斜倚在一块石头上，毛脸上挂着一种“我就静静看着你装”的嘲讽表情，金睛火眼在老太太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欣赏一件劣质工艺品。
整个场面，弥漫着一股极其尴尬的气息。两边都心知肚明对方是妖怪（或知道对方知道自己是妖怪），但偏偏还要按照某种“剧本”强行演下去。老太太干嚎着“女儿”，唐僧敷衍地“劝慰”，八戒装模作样地“关怀”，孙悟空则是一脸“你继续，我看着呢”的不耐烦。
张清风坐在山顶，看得脚趾头都能抠出三室一厅了。这哪是降妖除魔？这分明是大型尬演现场！双方都敷衍到了极点，但又不得不走这个过场。
那“老太太”哭嚎着，慢慢靠近唐僧，手里的拐杖似乎都拿不稳了。
“可怜我那女儿，好心送饭……却被……却被……”她一边哭诉，一边用浑浊（装的）的老眼偷偷瞟向孙悟空，脚步却一点点挪向唐僧。
就在她距离唐僧只有几步之遥，那枯瘦的手似乎要“不小心”碰到唐僧的僧袍时——
“妖怪！受死！”
孙悟空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早就烦透了这拙劣的表演。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金箍棒再次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金光，这次是拦腰横扫！
“咔嚓嚓——哗啦！”
一声更加清脆响亮的骨头碎裂声！那“老太太”连哼都没哼一声，首接被狂暴的棒影拦腰扫断！上半身打着旋儿飞了出去，下半身像被拆散的积木般垮塌在地！
依旧是漫天碎骨，粗布碎片飞舞！没有一丝血肉！
“啊——！妖怪！又是妖怪！”唐僧这次倒是有了点“进步”，虽然还是吓得腿软，但至少没滚下马，只是死死抱住马脖子尖叫。
猪八戒这回反应快了，立刻举起钉耙挡在唐僧身前（姿势很标准，但眼神有点飘）：“师父莫怕！猴哥神威！”
孙悟空收回金箍棒，棒身上连点骨粉都没沾。他撇了撇嘴，对着地上那堆碎骨啐了一口：“呸！没点新意！换个马甲就想蒙俺老孙？当俺这火眼金睛是摆设？”
就在棒影扫碎“老太太”腰身的瞬间，张清风的目光再次捕捉到了那缕熟悉的、带着惨白色泽的黑烟！
这一次，那黑烟逃窜的速度更快，如同惊弓之鸟，几乎是贴着地面化作一道惨白的细线，嗖地一下钻进了更深的石缝里。它甚至不敢再在山道上停留半秒，首接朝着山顶张清风的方向，亡命般窜了上来！
几个眨眼的功夫，那缕黑烟再次从张清风脚边的石头缝里钻出，凝聚成形。
这一次，出现的魂影更加虚幻、更加透明了！不再是完整的骷髅头，而是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仿佛随时会溃散的白色头骨虚影！那虚影比巴掌还小了一圈，光芒黯淡，飘飘摇摇，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魂体散发出的气息也微弱到了极点，充满了极致的虚弱和惊恐。
“呼……呼……好险……好险……”那微弱的魂影发出断断续续、几乎听不清的尖细声音，“孙……孙猴子……太狠了……我的……我的脊梁骨……精魂……没了……”
张清风看着眼前这比风中残烛还脆弱的小小头骨魂影，连吐槽的力气都快没了。
“所以，”他指了指山下那堆碎骨，又指了指它自己，“这就是你说的‘努力’？这就是你说的‘搏一搏’？搏掉了一条命，唐僧肉的味儿都没闻着？”
那小小的头骨魂影在空中艰难地维持着形状，虚弱的“目光”里，第一次透出了浓重的恐惧和一丝……茫然。刚才那股子“吃定了”的疯狂劲儿，在孙悟空绝对的力量和金箍棒的恐怖威慑下，似乎被打散了不少。
它只剩下最后一条命了——藏在头骨里的那一缕本命精魂。
下一次，它还能逃得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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