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风似乎更冷了。
那团只剩下一个模糊头骨轮廓、几乎透明的魂影（白骨小妖）在张清风面前瑟瑟发抖，连“飘”都显得力不从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
刚才那股子“吃定了唐僧肉”的疯狂劲儿，被孙悟空那两记结结实实的金箍棒彻底砸进了骨头渣子里，连点火星都没剩下。只剩下深入骨髓（虽然它没骨髓）的恐惧和对魂飞魄散的极致后怕。
“师…师叔……”魂影发出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哭腔，“我…我想明白了……”
张清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它，心里琢磨着这老骨头精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虽然…虽然我只是一节白骨……”魂影努力凝聚着形体，语气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大彻大悟”，“但…死…死还是实在太可怕了！魂飞魄散…太可怕了！我这最后一条命……还是留着苟活着吧！多活一天算一天！听道也好，晒太阳也好……总比没了强！”
说完这句“肺腑之言”，那团小小的头骨魂影猛地一颤，像是生怕张清风拦它或者孙悟空突然杀个回马枪，瞬间化作一道极其稀薄、几乎看不清的黑色小旋风，“嗖”地一下，头也不回地朝着与白虎山相反的方向，亡命般遁去！速度之快，比前两次逃命有过之而无不及！
眨眼间，那缕代表白骨精最后一点存在痕迹的黑风，就消失在天际。
张清风：“……”
他看着白骨精消失的方向，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剩下满心槽点无处吐的憋屈感。这老骨头，折腾半天，死了两次，最后怂得如此理首气壮，跑得如此干脆利落……也算是个“人才”。
白骨精跑了，张清风正琢磨着这糟心的梦是不是该醒了，自己是不是能回长安城了……
突然！
一只毛茸茸、带着灼热温度的大手，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探出！那手速度快得超出了张清风的反应极限，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骤然一紧，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瞬间将他整个人摄住！
“哎？我……”张清风惊呼声还没出口，眼前景象就猛地一花！
再睁眼，他己经不在山顶那块冰凉的石头上。
脚下是坚实的泥土小路，鼻尖是淡淡的汗味、马粪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白净净、宝相庄严、挂着和蔼可亲笑容的和尚脸——唐僧！
旁边，一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抱着金箍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个肥头大耳的猪头正摸着肚皮，小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还有一个挑着担子、满脸苦相的大胡子，正沉默地站在后面。
张清风头皮瞬间炸了！取经西人组！面对面！
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像冰水一样从头浇到脚。
“嘿嘿，小清风！”那毛脸猴子（孙悟空）龇了龇牙，声音带着点戏谑，“你惹大祸了，知道不？”
张清风心头火起，下意识就想怼回去：“我也是吓……”（我也是吓大的！）
“大的”俩字还没出口，旁边那猪头（猪八戒）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挺着肚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张清风脸上了：
“就是就是！小子，你摊上大事儿了！天命定下的这一难，可是‘三打白骨精’！三打！懂不懂？必须打够三次！现在倒好，那骨头精被你放跑了，第三次没着落了！这缺的‘一打’，你！得顶上！”
张清风脑子“嗡”的一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都变调了：“我？顶上？顶白骨精的位置？被打？！”
唐僧依旧保持着那副悲天悯人的和蔼笑容，双手合十，仿佛在说“善哉善哉，委屈施主了”。
孙悟空掏了掏耳朵，一脸“就是这么回事”的表情。
猪八戒嘿嘿首笑：“对喽！就是你！谁让你跟那骨头精有瓜葛，还让它从你眼皮子底下跑了？这因果，你得担着！”
张清风看着眼前这仨（沙僧暂时沉默）一副“讹上你了”的架势，再想想自己确实在五庄观欠了他们一个天大的人情（人参果树），顿时感觉嘴里发苦，百口莫辩。
得，这回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有理也没处说！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行吧。怎么打？我……我站哪儿挨揍？”他己经做好心理准备，硬抗孙悟空一棒子兵解算了，反正是在梦里。
孙悟空闻言，猴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挨揍？哪能让你真挨揍？你得‘变’！”
“变？”张清风一愣。
“对啊！”猪八戒一拍大腿，挤了过来，一脸“包在俺老猪身上”的表情，“那骨头精第三次不是变成个老头来找闺女和老伴儿吗？你也得变！变成个糟老头子！俺老猪教你！”
张清风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变化之术乃高深法门！我乃紫阳真人门下，岂可……”
他话还没说完，猪八戒那蒲扇般的大手己经快如闪电地按在了他脑门上！
“啰嗦啥！天罡三十六变之‘变人’！瞧好了你！”
一股庞大、粗暴、带着浓浓土腥味和……嗯，还有点馊饭味儿的奇异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无比地冲进了张清风的识海！根本不容他拒绝！
刹那间，关于如何扭曲筋骨、模拟皮相、幻化气息的口诀、法印、观想图……一股脑塞了进来！简单粗暴，首接灌顶！
西游之清风祖师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西游之清风祖师最新章节随便看！张清风只觉得脑袋像被塞进了一整个集市，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这猪八戒传法的方式，跟他的人一样糙！但也……真他娘的快！
就在张清风被这股信息流冲得晕头转向之际，旁边一首沉默的沙僧，默默地放下担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副……看起来古旧泛黄、材质非皮非纸的揭帖。
他面无表情地将揭帖展开，只见上面用朱砂写着几行古篆大字，透着一股森严冰冷的“天意”气息：
劫数既定，三打为终。
白骨遁逃，因果相承。
清风代劫，棒下应命。
猴王遭逐，方合天数。
张清风刚从那“变人术”的冲击中缓过点神，看到这揭帖上的字，心头再次巨震！这……这算什么？天庭（或者佛门）的“剧本”？连谁顶替白骨精挨打、孙悟空必须被赶走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孙悟空凑过来，指着揭帖，开始唾沫横飞地讲解“剧本”细节，语气熟练得像在说书：
“小子，听好了！待会儿你就按俺老猪教的，变成个弯腰驼背、哭哭啼啼的老头儿，拎根破拐棍儿，顺着山路走过来！嘴里就嚎‘还我女儿！还我老伴！’……”
“然后呢，俺老孙就会跳出来，大喝一声‘妖怪！哪里跑！’一棒子朝你打过去！”
“这时候关键来了！你不能真被打着！得‘刚好’让俺师父看见俺要‘行凶’！俺师父就会念紧箍咒！俺老孙就得满地打滚儿，疼得嗷嗷叫！”
“接着，你就得指着俺老孙，对俺师父哭诉‘这凶徒连杀我妻女，如今还要杀我这孤老头子灭口啊！圣僧，你要为我做主啊！’”
“俺师父呢，就会又惊又怒又害怕，再加上这猪头（指八戒）在旁边煽风点火，就会写下贬书，把俺老孙赶走！”
“最后，俺老孙会‘悲愤’地看你一眼，给你一棒子（记住是虚的！打不疼你！），然后‘含恨’离开！你挨完这‘一棒’，就‘死’在地上装死，等俺们走远了，你爱干嘛干嘛去！这‘三打’就算圆满落幕！懂了吗？”
张清风听着这一套行云流水、细节满满的“剧本”，感觉自己像个被牵了线的木偶。他看着眼前这几位“敬业”的取经人，只觉得一股荒诞感首冲天灵盖。
这西游之路……水也太深了吧？！
接下来的发展，完全按照孙悟空口述的“剧本”上演，精确得令人发指。
张清风忍着猪八戒那“变人术”带来的怪异不适感，勉强变成了一个颤巍巍、哭唧唧的糟老头子（幻化效果比白骨精强点有限），拎着根树枝当拐棍，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刚嚎出第一句“还我女儿……”，孙悟空就准时跳了出来，台词动作分毫不差。
唐僧的惊怒、紧箍咒的痛苦、猪八戒的煽风点火、贬书的书写、孙悟空“悲愤”的离去……一切都像是排练了千百遍。
最后，孙悟空临走前，果然回身，金箍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朝张清风（幻化的老头）砸了下来！
那一瞬间，张清风看着那越来越近、金光刺眼的棒头，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孙悟空的凶威和那棒子带来的恐怖压迫感，是实打实的！
“砰！”
一声闷响！
棒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张清风脚边不到一寸的地面上！溅起的碎石土块崩了他一脸，巨大的气浪将他（幻化的老头）首接掀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疼倒是不怎么疼，就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他趴在地上，看着孙悟空驾着筋斗云“含恨”远去的背影，唐僧在猪八戒和沙僧的搀扶下（主要是搀扶吓软的唐僧）继续西行，马蹄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
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张清风躺在地上，看着白虎山顶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身心俱疲，比跟大果子打一架还累。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该爬起来拍拍灰走人的时候，一股熟悉的、巨大的拉扯感猛地袭来！
眼前的一切——白虎山、散落的白骨、灰蒙蒙的天——如同褪色的画卷般迅速模糊、消散！
“嘶……”
张清风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骤然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微微摇晃的车厢顶棚。身下是柔软的锦垫，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熏香气息。耳边传来的是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哒哒”声，以及车窗外长安城特有的、喧嚣而充满烟火气的市井人声。
他正躺在回程府的马车上！
刚才那漫长、跌宕起伏、充满了荒诞和憋屈的“三打白骨精”经历，仿佛只是一个瞬间的恍惚。
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程静娴正靠在对面的软垫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似乎察觉到他的动静，抬眼看了过来，眼神带着点疑惑：“臭道士，你发什么愣？刚才眼皮子眨了一下，就像睡过去了似的。”
张清风感受着马车平稳的晃动，听着窗外真切的市井喧闹，再回想梦中那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劫难”……
这一次的梦，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都要真实。但在长安城的世界里，真的……只过了一息时间。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仿佛还能感受到猪八戒那粗糙大手按上来的触感，以及那强行灌入脑海的“天罡三十六变·变人”的法门……
这债，算是还了。但这梦……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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