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听竹院的琉璃瓦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元初嫌吵，让侍女关上了所有窗户，自己则窝在软榻上，就着一盏琉璃灯翻看话本。
沈清辞的手臂上了药，缠着厚厚的纱布，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笨拙地给她剥栗子。
他剥得很慢，指尖被栗子壳划破了好几处，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只专注地把剥好的果仁放进白瓷碟里。
楚珩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手里提着个食盒，推开窗户时带进来一股湿气。“下雨了路不好走，我猜初初定是饿了，特意让人做了些点心。”
他打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梅花糕和杏仁酥，热气腾腾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元初从话本里抬起头，眼睛亮了亮：“算你识相。”
楚珩笑着拿起一块梅花糕递到她嘴边：“尝尝？刚出炉的，甜而不腻。”
元初张口咬住，舌尖触到他微凉的指尖，故意轻轻舔了一下。
楚珩的手指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顺势用指腹蹭了蹭她的唇角：“沾到糖了。”
这亲昵的动作落在沈清辞眼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攥紧了手里的栗子，指节泛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连一句阻止的话都说不出口。
元初嚼着梅花糕，忽然看向沈清辞碟子里的栗子：“剥好了？”
沈清辞连忙把碟子递过去：“好了。”
元初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却“呸”地吐了出来：“太干了，难吃死了。”
沈清辞的脸瞬间涨红，像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初初向来吃不得干东西。”楚珩适时开口，拿起一块杏仁酥喂到她嘴边，“尝尝这个，配着茶吃正好。”
元初嚼着杏仁酥，没再看沈清辞，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沈清辞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笨，不懂那些精致的点心，也不会说好听的话，可他己经很努力了……为什么她还是不满意？
，
雨声越来越大，偶尔有几道闪电划破夜空，将屋子里的人影照得忽明忽暗。
元初忽然打了个哈欠：“困了。”
“我伺候你歇息。”楚珩立刻上前，想扶她起身。
“不用。”元初躲开他的手，反而看向沈清辞，“你，过来。”
沈清辞一愣，连忙走上前。
“今晚你守夜。”元初的语气不容置疑，“就在外间的榻上睡，我要是起夜，喊你你就得醒。”
沈清辞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是。”
楚珩的脸色沉了沉：“初初，他手臂还有伤，恐怕……”
“我的话你也敢质疑？”元初挑眉，金鞭在掌心转了个圈，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楚珩立刻闭了嘴，眼底却掠过一丝不甘。
“你可以滚了。”元初下了逐客令。
楚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眼沈清辞，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雨声。
元初躺在内室的床榻上，却没有睡意。
她能清晰地听到外间沈清辞的呼吸声，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局促。
过了许久，她忽然开口：“沈清辞。”
外间的呼吸声顿了顿，随即传来沈清辞的声音：“我在。”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元初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迷茫。
沈清辞愣住了，他从未想过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不觉得。”
“为什么？”元初追问，“我抢别人的东西，打别人，还总欺负你……”
“因为你是元初。”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在我心里，你做什么都是好的。”
元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痒，有些麻。
她沉默了片刻，又道：“你母亲的病怎么样了？”
沈清辞没想到她会记得这件事，心里一暖：“好多了，多谢姑娘关心。”他顿了顿，又道，“我用姑娘给的银子请了最好的郎中，还买了百年雪莲，母亲的气色己经好多了。”
“那就好。”元初的声音软了些，“要是钱不够，就跟我说。”
“多谢姑娘。”沈清辞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感激。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雨声淅淅沥沥地响着。
“沈清辞，”元初忽然又开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外间的沈清辞瞬间僵住，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在发烫。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承认？他怕她觉得自己不知好歹。否认？他又不甘心。
见他半天不说话，元初嗤笑一声：“胆小鬼。”
沈清辞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低声道：“是。”
一个字，轻得像羽毛，却在寂静的夜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元初没再说话，内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沈清辞的心怦怦首跳，既紧张又期待，等着她的回应。
可等了许久，只听到内室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竟睡着了。
他苦笑了一下，心里却没有丝毫生气，反而觉得有些甜。
至少，他说出来了。
，
窗外的雨还在下，像是在为这段刚刚萌芽的情愫伴奏。
而内室的床榻上，元初紧闭着双眼，睫毛却微微颤动着。
喜欢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看着沈清辞为她笨拙付出的样子，看着楚珩眼底藏不住的占有欲，她觉得很有趣。
至于动心……那是什么东西？能有抢来的宝贝好玩吗？
她翻了个身，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到脑后。
反正，他们都是她的，谁也跑不掉。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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