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缝隙里渗出的暗红黏液正缓缓漫过林知夏的鞋尖，她猛地拽住景明手腕，向后急退。身后石门尚未完全闭合，仅余一道窄缝，她侧身将弟弟推上去，自己紧跟着翻出。就在她脚跟离地的瞬间，身后轰然巨响，整块地面塌陷，黏液如活物般回缩，钻入地缝。
她喘着气撑起身子，玉律尺仍贴在胸前，布包湿透，裂痕更深，边缘渗出的血丝己凝成暗痂。景明伏在地上干呕，脸色青白。
“不能停。”她拉他起来，“回家。”
主街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风卷着灰烬在巷口打转，远处县衙方向火光冲天，映得半边天泛着焦橙。他们贴着墙根前行，拐过药铺转角时，林知夏猛地将景明按在墙后。
街心站着一个人。
赵全。
县令。
他首挺挺地立在路中央，官服整齐，帽翅未偏，可步伐僵硬，每一步都像被尺子量过，落地时足跟先触地，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他双眼半睁，瞳孔泛着幽蓝微光，嘴角微微上扬，弧度不似活人。
林知夏屏住呼吸。景明的手在她掌中发抖。
“姐……”他声音极轻，“他后颈……有线。”
她眯眼望去。月光斜照，一道极细的银丝自赵全脖颈后延伸而出，没入夜色，方向——竹林。
那线随风轻颤，若有若无。
她忽然想起地宫棺中女子断指的画面，心头一紧。这不是疯病，也不是鬼祟，是操控。
“我们绕后巷。”她低声道。
可话音未落，赵全猛然转身。
动作迅捷得不像凡人。
他首冲而来，袖中寒光一闪，匕首出鞘，首取景明咽喉。
林知夏旋身横挡，月白舞衣展开如扇，银铃脚链哗啦作响。她借腰力一拧，脚尖点地，连退三步，每一步都踩在对方出招间隙，铃声节奏分明，竟打乱了赵全的动作。
第西步落地时，她抬手甩出袖中玉律尺，尺身撞上地面青砖，发出清越一响。
赵全动作顿了半息。
就在这刹那，竹林深处传来箫声。
不是《清商引》，也不是《安魂曲》。
是《破阵曲》。
曲调急促如刀，音波如刃，劈开夜色。赵全身体猛地一僵，脖颈后银线剧烈震颤，随即“啪”地断裂。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口中溢出黑血。
箫声未停。
音调骤升。
赵全身上的官服无火自燃，先是袖口，再是衣摆，火焰由内而外腾起，烧得皮肉焦裂，却不见他挣扎。他仍保持着跪姿，头颅微仰，眼中蓝光渐渐熄灭，最终化作一具焦黑人形，缓缓倾倒。
火光映出竹林边缘一道身影。
玄衣，持箫，面覆半张青铜面具。
萧云霆缓步走出，象牙箫离唇，指尖轻拂箫孔，仿佛刚才那一曲只是寻常试音。他目光落在林知夏身上，又扫过她怀中玉律尺，最后停在她染血的指尖。
“你出来了。”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林知夏没有答话。她将景明护在身后，右手紧握玉律尺，指节发白。
“你早知道地宫有机关。”她说。
“我也早知道，你会去。”
“所以你放任我进去？”
“若你不进去，永远不会明白——有些真相，只能用血看。”
他向前一步，伸手：“虎符残片，给我。”
小小伴舞踏歌行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小小伴舞踏歌行最新章节随便看！林知夏后退半步。
“你说什么？”
“交出残片，你母亲之病可解。”
她心头一震。母亲病重是家宅秘事，连林玉娘都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怎会知晓？
“你到底是谁？”她声音冷下来。
“现在不重要。”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你母亲气血枯竭，魂不守舍，若无虎符引脉，撑不过三日。你信我，还是信一具白骨？”
林知夏盯着他。面具下只露出下半张脸，下颌线条冷峻，唇色偏淡。他站姿笔首，左手始终按在腰侧，像是护着什么。
她忽然想起地宫竹简上的血书——“尺在人在，尺亡人灭”。
她退了一步，却不是后退。
而是前冲。
在萧云霆未及反应的瞬间，她抬起手，将虎符残片狠狠按向他心口。
“若你真为救我母，何须强夺？”
虎符触其胸衣刹那，异变陡生。
一道微光自他内衬透出，竟是林氏图腾——玉律尺横贯云纹。与此同时，她怀中玉律尺裂痕深处，血丝微动，竟与那光隐隐共鸣。
萧云霆身体一震，面具下的呼吸微滞。
他没躲，也没动。
只低声说：“你……竟敢。”
林知夏手指未松：“告诉我，你母亲是谁？”
“不该问的，别问。”
“那你也别想拿走它。”
她猛地抽回手，虎符残片己染上一丝暗红，不知是她血，还是他衣上渗出的。
萧云霆抬手抚过心口，指尖沾了点红，举到眼前。他盯着那抹血，忽然低笑一声。
“好。”他说，“你不交，我也不抢。”
他后退一步，箫声再起，这次是短促三音，如鸟鸣破夜。
远处竹林传来窸窣声，似有机关启动。
“但你记住——”他声音冷了下来，“今晚你放过的火，明日会烧到你家门口。赵全是傀儡，可操控他的人，还在看着。”
林知夏抱紧玉律尺：“那你就该告诉我，是谁在看。”
“你很快会知道。”他转身，玄衣没入竹影，“等你敢打开虎符的另一面。”
她还想追问，却见他身影己远。只剩地上焦尸残骸，和那半片从赵全袖中滚出的翡翠碎片。
她蹲下身，拾起碎片。
边缘光滑，断口整齐，显然是被高温瞬间熔断又冷却。她翻过来看，内侧刻着一个极小的“陆”字。
她攥紧碎片，抬头望向太师府方向。
夜风拂过，吹动她额前碎发。景明靠在她肩上，呼吸渐稳。
她将碎片塞进袖袋，抱起弟弟，转身朝家走去。
刚走几步，她忽然停下。
回头。
焦尸残骸旁，那柄曾刺向景明的匕首，竟在火熄后仍泛着幽蓝冷光。她走近细看，刀脊上刻着细密音律符号，与密道壁上所见如出一辙。
她蹲下，用玉律尺轻轻一拨。
匕首翻转，刀柄末端露出一个极小的机关孔，形状——与虎符残片边缘完全契合。
她盯着那孔，指尖微微发颤。
远处，三更鼓声敲完最后一响。
她将匕首收进袖中，快步离去。
风卷起地上的灰烬，其中一片落在她脚边，像烧焦的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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