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偏殿的琉璃瓦还带着夜雨的湿气,林知夏掌心贴着瓦面,冷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她不动声色地将玉律尺从腰间抽出一寸,借袖口遮掩,把那枚发热的蜡丸轻轻推入尺身暗格。凉玉触到蜡丸的瞬间,热意似乎缓了一瞬。
她垂眼,指尖在尺内壁划了两下,极轻,像舞者试步前的轻点。天权。
萧云霆站在檐角,面具裂口处的血迹己干,他抬手扶了扶玉簪,仍是反插着。林知夏没看他,只将舞衣下摆理了理,裙褶垂落,盖住鞋尖。
两人一前一后跃下屋脊,落地无声。穿过宫墙夹道时,他忽然停下,侧身让她先行。她低头走过,袖口微动,确认蜡丸仍在。
天刚亮,朱雀街己喧闹起来。糖人摊子支在街口老槐树下,吹糖老翁坐在小板凳上,铜锅里糖浆熬得金黄透亮。他眯着眼,手指一拉一吹,一只展翅的凤鸟便在晨光里成型,通体晶莹,尾羽细如发丝。
林知夏抱着玉律尺走过去,递上三枚铜钱。
老翁抬眼看了看她,又低头数了数钱,咧嘴一笑:“小娘子要糖人?”
“不是我要。”她声音轻,“是我弟弟病着,想看糖人飞。”
老翁哼了一声:“糖人不会飞。”
“可您能让它站得高高的。”她仰头看着那凤鸟,“像星子一样。”
老翁眼神一闪,没接话,只把糖人插在草靶上,转头去搅糖浆。
林知夏不急,从袖中摸出一小包桂花糖,放在摊子边上。纸包泛黄,边角有折痕——和昨夜吴嬷嬷怀里那颗一模一样。
老翁的手顿了顿。
“听说,”她轻声说,“说书人最爱吃这个味儿。”
老翁抬眼,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你想打听什么?”
“祭天大典的舞阵。”她指尖点了点玉律尺,“我娘教过一曲《北斗星引舞》,说是能引星落位。我想跳给弟弟看,可记不全了。”
老翁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你跳一段,我若觉得像,就告诉你缺了哪一式。”
林知夏点头,退后两步,玉律尺轻点地面,如击节。
她起势是“星垂平野”,脚尖划弧,裙摆旋开,像一朵初绽的莲。跳到第七式时,她脚步微滞,右足落地偏了半寸,像是力竭。
老翁立刻道:“错了!天权位应左移三寸,你偏南了!”
她顺势踉跄一步,扶住玉律尺:“天权……是东南角?”
老翁意识到说漏了嘴,咳嗽两声,转头去舀糖浆:“跳得还行。舞阵图在这儿,拿去吧。”
他从草靶底下抽出一卷绢布,递过来时手有些抖。林知夏接过,指尖触到一角微潮——是茶渍。她不动声色收入袖中,又从荷包里取出一颗桂花糖,塞进老翁手里。
“谢谢您。”她抱着玉律尺转身,走得不急不缓。
拐进后巷,她靠墙站定,展开绢图。茶渍在日光下泛出淡淡黄晕,她取出银簪,轻轻一刮,图角浮出两字:“子时”。
她将图折好,塞入舞鞋夹层。
暮色渐起,祭坛执事点名清人。林知夏排在末尾,素纱舞裙宽袖垂地,袖中藏着两枚特制烟花。她低头检查舞鞋,鞋底夹层缝得平整,火药包嵌在夹层中央,外层贴了一层薄牛皮,踩上去毫无异样。
“狗尾巴草探脉。”她想起幼弟常玩的小把戏,指尖轻拨机关,无声无响。
轮到她时,执事抬眼看了看:“林家女?”
“是。”
“舞具可带?”
“只玉律尺。”她将尺递出。
执事翻看一圈,无异样,点头放行。
她走入舞姬队列,按序站定。祭坛东阶有香案,三炉并列,青烟袅袅。她记起说书人图上标注的“子时换香”,目光扫过炉脚——银丝缠绕处有个小凹槽,正好藏引线。
鼓乐未起,她借口净手,绕道香案后。袖影翻飞间,左手己将真烟花取出,换上自己那枚。动作如舞,落地无声。
转身时,袖口一紧,一线银丝刮落,缠上香炉脚。
她未察觉,只将空囊塞回袖中,退回队列。
鼓声起,钟鸣第一响。
林知夏立于末位,随众起舞。《北斗星引舞》共九式,她跳得极稳,每一步都踩在节拍上。舞至第五式“河汉西流”,她悄然移步,向东南角靠近。
天权位。
她抬袖旋身,指尖轻弹,袖中引线滑出半寸。
远处山巅,一道幽蓝火光冲天而起,穿透暮色,如星坠地。
千人屏息。
钟鼓声骤然拔高,欲盖过异象。
就在此时,箫声破云。
不是曲调,是音律的墙。
萧云霆立于祭坛南台,象牙箫抵唇,玄衣猎猎。他未戴面具,半张脸隐在暮色里,玉簪反插,一如往常。
箫声压下钟鼓,一字一句,如钉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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