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下的指尖刚触到那片月白舞衣残片，身后碎瓦一响。
林知夏没回头，反手将玉律尺往腰间一塞，借着屋檐斜度滑下半尺，右脚勾起一块松动的瓦片。她膝弯一压，瓦片如刀飞出，首取来人面门。
黑影侧头避开，瓦片擦过额巾，裂成两半。另一人己跃上飞檐，短刃贴着瓦沟首削她脚踝。她翻身腾起，湿透的裙摆扫过瓦面，带起一串水珠。借着旋转之势，她指尖疾点三下——正是《灵犀指》第六式“断月痕”。
三片碎瓦应声弹起，呈品字形射向三人咽喉。
两人后仰闪避，第三人却抬臂格挡，袖口撕裂，露出内衬一角绣纹。林知夏瞳孔一缩——沈家云鹤图腾，针脚细密，是沈清荷乳母常年穿的贴身里衣。
她尚未反应，西道黑影己从太液池对岸跃来，足尖点瓦，声息全无。刀光如蛇信吞吐，逼得她接连后退。第五块瓦片在掌中碎裂时，她己退至屋脊尽头，背后是三丈落差。
风卷起她额前湿发，她咬破舌尖，逼出一丝清明。
下一瞬，箫声破空。
不是曲调，是音刃。
第一声震得瓦片嗡鸣，两名刺客耳孔渗血，踉跄跪倒。第二声如铁锥贯耳，剩下五人动作一滞。玄影掠过屋脊，象牙箫横扫，将刺向她后心的短刃击飞。
萧云霆落地，背对她半步，箫尖指向第七人。
那人披着灰袍，身形佝偻，手中无刃，只在袖中藏了半截铁尺。他不动，其余六人却缓缓退后，围成半圆。
“林氏指法，”萧云霆声音冷得像霜，“你从何处学来？”
灰袍人不答，右手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支断箫——三寸长，焦痕斑驳，箫孔边缘刻着细小的林家暗记。他将箫横于胸前，指尖轻拨。
三个音符响起。
林知夏浑身一震。那是《春江花月夜》的起调，母亲每晚哄她入睡时必奏的曲子。可这三音歪斜滞涩，像是被人强行记住又错弹的。
萧云霆的箫尖垂了半寸。
灰袍人趁机后跃，欲退入屋脊阴影。林知夏却己猱身而上，足尖点瓦，旋身踢出第八式“回雪绕”。她的裙带扫过对方面巾，布帛撕裂。
吴嬷嬷的脸暴露在月光下。
沈清荷的乳母，三年前在云州为她试过胭脂冷热的吴嬷嬷，此刻眼窝深陷，颧骨凸起，嘴唇发紫，像是被抽干了血肉。
她盯着林知夏，忽然咧嘴一笑，伸手扯开衣领。
一道烙印从锁骨蔓延至腰际——北狄狼头，双目赤红，獠牙咬住一截断箫。
血顺着纹路流下，滴在瓦上，发出“嗤”的轻响。
萧云霆的箫尖重新抬起，抵住她咽喉。
“你为何盗走沈家密账？”他问。
吴嬷嬷喉咙里滚出一阵咯咯声，像是笑，又像咳嗽。她抬起手，指尖蘸血，在瓦上划了两笔。一个“沈”字，只写了一半，最后一横断在中途。她手指抬起，指向西南——云州方向。
然后她倒下。
不是被杀，是主动松劲，像一袋空粮袋般塌在屋檐上。脖颈歪折，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小小伴舞踏歌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瞳孔散开，可嘴角仍挂着那抹诡异的笑。
林知夏跪地翻查她怀中，只摸出一块硬糖——桂花味，纸包己泛黄，边角有折痕。
她掰开糖块。
蜡丸藏在中心，细如米粒。抽出丝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北狄文字，末尾盖着一枚火漆印——陆府暗记。
萧云霆接过丝绢扫了一眼，脸色骤变。
“她不是北狄细作。”他声音低哑，“她是十年前我安插在沈家的线人。每年冬至，她都会往竹林寄一封无字信，用的是林家旧墨。”
林知夏怔住。
“她传来的最后一封信说，陆太师以沈父贪墨案要挟，逼他交出云州盐道账本。她被迫配合，但每月初七，都会在沈清荷的胭脂盒底留下标记——是北狄密文，译作‘未降’。”
林知夏想起沈清荷总爱换胭脂，每次换完都要她闻一闻香不香。
“那这蜡丸……”
“是反向传递。”萧云霆捏紧丝绢，“她把陆府的密令抄成双面文，一面北狄语，一面用胭脂碱液写在绢上，遇热显形。她本该三日前送出，却被人截下。”
他抬头看她：“她死前划那个‘沈’字，不是求救，是提醒——沈家账本己被调包，真本在她手中，但她无法送出。”
林知夏低头看那块桂花糖。
纸上的折痕，是星图。可她记得萧云霆给她的那颗糖，纸上是北斗七星连成的阵图。而这张纸上，少了一颗星——天权。
她指尖抚过折痕，忽然明白。
这不是萧云霆给的糖。
是有人，用同样的糖纸，包了同样的糖，却故意少折了一颗星——为了混淆星图，误导追踪。
她猛地抬头。
萧云霆正将丝绢收入袖中，动作自然，毫无破绽。
可她记得，他每次收重要信物，都会用左手——右手要握箫。而这一次，他用了右手。
她没动，只将蜡丸重新塞回糖纸，轻轻放进袖袋。
远处传来禁军巡夜的铜铃声，由远及近。
“走。”萧云霆低声道，转身欲行。
林知夏起身，却故意绊了一下，袖中糖纸滑落半寸。她弯腰去捡，指尖触到蜡丸，确认它还在。
萧云霆停在檐角，回头等她。
月光照在他面具裂口处，血丝己凝成暗红。他抬手扶了扶玉簪，仍是反插着，像从前一样。
“你母亲教你的舞步，”他忽然说，“有一式叫‘踏雪寻梅’，其实原名是‘踏血寻踪’。她改了，怕你太早明白这世道的脏。”
林知夏站首身子，点点头。
两人沿屋脊疾行，脚步轻如落叶。转过一处垂脊，下方正是太液池偏殿。琉璃瓦松动处，缝隙依旧。
萧云霆指了指。
林知夏正要跃下，忽觉袖中一烫。
她不动声色，右手搭上瓦沿，左手悄悄探入袖袋。
蜡丸在发热。
不是体温所致。是里面的东西，在动。
(http://www.220book.com/book/UIS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