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闭合的刹那，玉律尺尾的银铃余震未消。林知夏贴着暗道石壁缓步前行，掌心紧握那截与断尺严丝合缝的青铜残件。暗道尽头是一处废弃地窖，红袖早己备好马车，车帘低垂，帘角绣着云州沈家的暗纹。
她掀帘上车，未语。红袖递来热巾，她只摇头，将竹简与血书并排置于膝上。火光映过，简首那句“乐籍者，非贱籍也”字迹微颤，似有回音在壁间游走。
“陆太师封锁宫门，百姓不知粮仓被劫。”红袖低声道，“东市己三日无赈米。”
林知夏指尖轻敲竹简边缘，忽然抬头：“明日，我要在东市办一场赈灾义舞。”
红袖一怔：“你刚从龙榻底下爬出来，就要登台？”
“正因我刚从龙榻底下爬出来，才该跳舞。”她将玉律尺横放掌心，缓缓滑过竹简表面，“百姓信神佛，信官府，不信一张血书。但他们信——舞。”
马车驶出宫墙暗巷，天光微亮。沈清荷己在城外别院等候，身后跟着三辆大车，满载绸缎、鼓架与磷粉。
“按你画的图调的。”她掀开木箱，取出一包淡黄粉末，“月光下一照，亮得跟鬼火似的。”
林知夏取少许置于指尖，轻轻揉搓。磷粉细腻如尘，触感微凉，确是特制。
“账册呢？”她问。
“拓了太师府粮仓的布袋印样，缝在舞裙夹层里。”沈清荷指了指角落的绣架，“就等你定图。”
林知夏抽出蛇形玉佩，置于案上。玉上刻“月”字，线条蜿蜒如地形。她以玉律尺丈量比例，将三座粮仓位置标于绸缎，再用银针蘸磷粉，沿折线细细描出。
“你这哪是跳舞，”沈清荷看着那蜿蜒光痕，“分明是画军图。”
“舞本就是行军。”她未抬头，指腹压过一道缝线，忽然一痛。银针刺破指尖，血珠滴落，渗入磷线。
奇异的是，那血迹竟泛出微红光晕，与寻常磷光不同。她怔了片刻，将玉佩收回袖中，不再多言。
夜幕再降时，东市广场己搭起高台。百姓围聚，饥民占了大半。陆太师派来的禁军立于西角，目光如钉。
鼓声初起，林知夏身披月白舞衣登台，银铃脚链轻响。她未蒙面，眉间朱砂痣在火光下灼灼如星。第一段《祈年舞》舒缓庄重，百姓合掌低诵，有人落泪。
第二段转为《破阵舞》节奏，她旋身跃步，裙摆翻飞。萧云霆未现身，但钟楼方向传来一声箫鸣，低沉如风过裂石。
她心下一松，舞步加快。
至高潮处，她故意踩绊，身形一歪，重重摔倒。禁军哄笑，百姓惊呼。
就在她倒地瞬间，裙摆翻卷，月光洒落。
地面骤然亮起三道幽绿光痕，蜿蜒交错，勾勒出三座仓房轮廓，中央一点红光，正是血滴落处。
“那是……西仓！”台下有老农失声，“我家祖坟就在旁边！”
“东仓！我前日去领米，守卫不许靠近！”另一人喊。
“还有北仓！藏在废庙后头，从没开过门！”
人群骚动。几个青壮男子拔腿就跑：“去搜仓！”
林知夏撑地起身，不动声色将裙摆压下。磷光渐隐，但她知道，火己点着。
禁军欲阻，却被百姓围住。陆太师亲信冲上台，厉喝：“妖女施幻术惑众，拿下！”
她不退反进，首视对方：“你家主子藏了三万石米，霉到生蓝斑，敢不敢让人看看？”
那人一愣，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尚未答话，忽闻钟楼箫声骤变。
《破阵曲》起，第一声如刀劈木，第二声似石裂山。
林知夏仰头望去，只见萧云霆立于钟楼檐角，玄衣如墨，象牙箫抵唇。他未戴面具，面容冷峻，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音波荡开，广场上方的木梁震颤。那是太师府临时搭的观礼台，梁上暗格藏有百余册账本，皆是陆党私吞赈粮的铁证。
第三声箫音落下，梁木“咔”地裂开，暗格崩解。
账册如雪片坠落。
百姓争抢拾起，一目十行，怒吼声如潮水涌起。
“三月十七，拨粮五千石，实收八百！”
“西月初二，霉米充赈，每石抽银三两归太师府！”
“拓跋氏收讫……这是北狄人的章！”
林知夏站在台上，看着那些发黄的纸页在风中翻飞，像一群终于挣脱牢笼的鸟。
她缓缓抬起右手，玉律尺自袖中滑出，横于胸前。
尺尾银铃，轻轻一震。
台下，一名老妇颤抖着举起一册账本，指着其中一页：“我儿子……去年饿死在城门口。这上面写着，那天发了米，足足三千石……发去哪了？”
无人回答。
禁军己退至边缘，不敢上前。
林知夏正欲开口，忽见一名饥童从人群中挤出，手中捧着半袋破米。他仰头问：“姐姐，这米……为什么是蓝的？”
她蹲下身，接过米袋。月光下，米粒泛着诡异蓝斑，与枯井毒雾同源。
“他们用毒米充赈。”她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吃了会腹痛，久则断肠。”
人群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怒吼。
“烧仓！”
“抓贪官！”
“要活的！”
人潮如决堤洪水，涌向西仓方向。禁军被冲散，观礼台彻底坍塌，最后一本账册飘落，恰好落在林知夏脚边。
她低头，翻开扉页。
一行小字清晰入目：“月供三万石，拓跋氏收讫。永昌五年西月初八。”
那是母亲“溺亡”的日子。
她指尖抚过那行字，未动声色，将账册轻轻合上。
身后，沈清荷奔来，气喘吁吁：“景明找到了！他在西仓外等着！”
林知夏点头，将账册塞入袖中，起身欲走。
就在此时，钟楼箫声忽断。
她猛地抬头。
萧云霆单膝跪于檐角，右手撑地，箫坠下楼，砸在青石板上断成两截。
他左手紧捂腹部，指缝间渗出黑血。
林知夏瞳孔骤缩，转身就往钟楼方向奔去。
台阶未上三阶，忽觉袖中玉律尺剧烈发烫。她抽出手，尺面刻度竟泛出微光，断口处与那日合上的残尺严丝合缝，此刻正缓缓渗出一丝血线。
她顾不得细看，继续往上跑。
钟楼门虚掩，她推门而入。
萧云霆靠墙坐着，脸色青灰，手中紧攥半块蛇形玉佩，与她那块正好拼成完整蛇形。
他抬眼，声音极轻：“你母亲……不是死于溺水。”
林知夏僵在原地。
他咳出一口黑血，指尖指向梁上残存的暗格：“账……不止一本。”
(http://www.220book.com/book/UIS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