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的风灌进领口时,林知夏正把萧云霆的半块玉佩塞进袖袋。他倒下的姿势还停在眼前,黑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断箫上,像一串凝固的鼓点。她没敢碰那截裂开的箫身,只将他拖进钟楼角落,用旧毡子盖住大半身子。禁军的火把在街口晃了三次,她趁他们转向东仓的方向,从后窗翻了出去。
冷宫侧门的青砖缝里长着薄苔,她踩着药箱翻墙时,左脚一滑,膝盖磕在棱角上。红袖在墙外接应,二话不说扯开她袖口,往里塞了个布包。“西域来的药粉,止血的。”她说,“别碰水,三日内不能见光。”
林知夏点头,没问哪来的。她知道红袖不会说。她只把玉律尺贴在胸口,借着衣料压住那阵持续的灼热——自钟楼下来后,断口处就一首渗着血丝,不多,却不停。
西市的晨雾还没散尽,驼队脚印在泥地上压出深浅不一的坑。她沿着痕迹走,拐进一条窄巷。巷子尽头堆着几只破陶罐,一只青铜驼铃半埋在土里,铃舌卡着张油纸。
她弯腰拾起,铃身刻着一圈细纹,像是某种商队标记。摇了一下,油纸飘出来,展开是几行密语:“子时三刻,货至枯井。”字迹工整,笔锋略带弧度,和她在御书房见过的萧云霆手书如出一辙。
她把铃子翻过来,内壁刻着“云霆”二字,底下一行小字:“货验讫,焚。”
枯井在城西废园,井口被新土半掩,像是刚有人进出过。她用玉律尺探进井壁缝隙,尺面刻度轻碰第三块砖时,井底传来“咔”一声,一道暗门滑开。
地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她贴着墙根走,手心始终按着玉律尺。越往里,空气越暖,隐约有香料味。尽头是一间伪装成货栈的密室,货架上堆着西域运来的香料箱,箱面烙印清晰:“云霆商行”。
她掀开最近的一只箱子,里面不是胡椒或乳香,而是捆扎整齐的卷册。抽出一卷,封皮写着“北狄旧档·永昌三年至五年”。再翻一只,是“前朝乐谱残卷”,第三只写着“林氏族录·旁支名录”。
她停下动作。
角落有道木梯通向阁楼。她踩上去,梯板发出轻微响动。阁楼只有一张案几,墙上挂着一排画像。她走近,呼吸一滞。
那是林家历代乐府卿的遗像。前几幅是熟悉的面孔,最后一幅,画中女子穿北狄王妃服饰,眉心一点朱砂痣,怀里抱着襁褓。那孩子手腕内侧,有一块淡红胎记——和她幼弟林景明的一模一样。
她伸手去取画框。指尖刚触到画纸,玉律尺断口突然发烫,血线渗出,滴在画角。
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没回头。脚步很轻,却带着金属摩擦的钝响,像是剑尖拖地。
那人停在她身后一步,声音低哑:“你不该来。”
她转过身。萧云霆站在门口,脸色仍是青灰的,左手拄着剑,右手袖口有干涸的血迹。他没戴面具,眼下一片暗影。
“这是谁?”她指着画像。
他没看画,只盯着她手中的玉律尺。“烧了它。”
“为什么?”
“烧了。”他重复,声音更沉。
她后退半步,把画往怀里护。“你告诉我这是谁,我就烧。”
他忽然抬手,一道火光掠过。画框着了,火苗顺着绢面爬升,女子的脸在火中扭曲,婴儿的手指被烧成焦黑。
林知夏扑上去想扑灭,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你凭什么烧她?”她盯着他,“她是谁?你认识她?你早就知道?”
“有些真相,”他松开手,火光映在他眼里,“该随尘土掩埋。”
她喘着气,从袖中抽出自己的半块玉佩。他沉默片刻,也从怀中取出那半块。两块拼在一起,蛇形完整,中间“月”字清晰。
“你母亲不是死于溺水。”他低声说,“但她若活着,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她的催命符。”
“所以你就替她决定?”她冷笑,“替她烧她的画像,替她藏她的过去,替她——”
话未说完,他忽然踉跄一下,剑尖拄地才没倒下。他抬手抹了把嘴角,又是一抹黑血。
她盯着他:“你中的毒,和枯井里的毒雾,是不是同一种?”
他没答,只把玉佩塞回她手里,转身要走。
“等等。”她叫住他,“密信上说‘货至枯井’,货是什么?你在这里等谁?”
他背对着她,肩线绷得极紧。“等一个不该再出现的人。”
“谁?”
他没回头,只说了两个字:“你娘。”
话音落,密室深处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木箱被挪动,又像是有人踩碎了枯叶。
林知夏猛地看向货架尽头。那里有一道暗门,门缝下透出一线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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