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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幽蓝之冢,源火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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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黑暗。窒息般的坠落感。

如同被巨兽吞入腹中,又如同坠向无光的深渊。身体在失控的下坠中翻滚,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后背、肩膀、手臂不断撞上冰冷湿滑、凹凸不平的岩壁,剧痛如同冰冷的电流,一次次刺穿麻木的神经。

“呃……”身侧传来顾沉洲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他沉重的身体在坠落中完全失去了控制,每一次撞击都如同对他残破躯体的又一次酷刑。

“抓紧我!”我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在狭窄的垂首通道里激起空洞的回响。左手死死环住他冰冷的腰身,右手依旧紧攥着那枚镶嵌着蓝焰之心的戒指!戒指冰冷的触感和那微弱却坚定的脉动,是这无尽坠落中唯一的锚点,死死拽着我濒临崩溃的意识。

上方,那封死洞口的巨石崩塌的轰鸣如同追魂的鼓点,越来越远,却依旧震得整个通道都在微微颤抖,细小的碎石如同冰雹般簌簌落下。

下坠!永无止境的下坠!

就在肺部因缺氧而灼痛、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之际——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

身体狠狠砸入一片冰冷刺骨、粘稠滑腻的液体之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全身的骨头都发出痛苦的呻吟!腥臭、混杂着浓烈腐朽气息的冰冷液体瞬间灌入口鼻!

是水?还是……

“咕噜噜……”我剧烈地呛咳起来,手脚疯狂地划动挣扎!那液体粘稠得如同胶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感,每一次划动都异常费力!身体如同陷入巨大的泥沼,不断下沉!

“沉洲!”我嘶哑地喊着,右手在水中徒劳地摸索。指尖终于触碰到一片冰冷僵硬的衣料!是他!

我用尽残存的力气,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双腿在粘稠的液体中疯狂蹬踹,试图将两人的身体向上拔起!

窒息感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喉咙!意识在冰冷的粘稠和缺氧的黑暗中迅速沉沦……

“嗡……”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右手掌心紧攥的蓝焰之心戒指,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幽蓝光芒!

光芒如同在粘稠黑暗中引爆的微型太阳!瞬间撕裂了无边的黑暗!粘稠冰冷的液体在这纯粹而狂暴的源火光芒照耀下,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嗤嗤”的消融声!一股巨大的、向上的浮力凭空而生!

“呃啊——!”我借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如同挣脱了束缚的鱼雷,猛地向上冲去!

“哗啦——!”

身体终于破开了那粘稠液体的束缚!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灼痛的肺部,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粘稠腥臭的液体从口鼻中狂涌而出!

顾不上喘息!我死死抓着顾沉洲冰冷的手臂,借着蓝焰之心爆发的光芒和残留的浮力,疯狂地朝着感觉中“岸边”的方向划去!

蓝焰的光芒照亮了周围——这是一个巨大的、深藏在地底深处的天然溶洞!穹顶高远,倒悬着无数形态狰狞的黑色钟乳石。脚下是一片广阔无边的、散发着浓烈腐朽气息的……黑色沼泽!

沼泽的水面如同凝固的墨汁,粘稠、滑腻,漂浮着厚厚的、如同腐烂皮革般的黑色藻类和水生植物残骸。蓝焰光芒所照之处,粘稠的沼泽水如同活物般蠕动着避开,露出下方更加漆黑、深不见底的淤泥。

光芒的尽头,隐约可见沼泽的边缘——一片相对坚实、覆盖着黑色砾石的“岸”。

“撑住!快到了!”我对着毫无反应的顾沉洲嘶吼,不知是在鼓励他还是自己。蓝焰之心的光芒开始急剧收缩、黯淡,那短暂的爆发似乎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粘稠的沼泽水再次从西面八方涌来,试图重新吞噬我们!

拼尽最后一丝潜能!手脚在粘稠的泥沼中疯狂搅动!每一次划动都耗尽力气,每一次下沉都带来更深的绝望。冰冷的淤泥己经没到了胸口,巨大的吸力如同无数只手,要将人拖入永恒的黑暗。

终于!

指尖触碰到了坚硬、冰冷的砾石!

“呃啊——!”我发出最后的咆哮,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将顾沉洲沉重的身体向岸上推去!同时自己借着反冲力,手脚并用地扑向岸边!

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砾石滩上,激起一片灰尘。肺部如同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沼泽的恶臭。全身沾满了粘稠腥臭的黑色淤泥,冰冷刺骨。蓝焰之心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戒指恢复了冰冷的死寂,只有那微弱的脉动,证明它尚未熄灭。

但我顾不上自己!

“沉洲!顾沉洲!”我挣扎着爬起,扑到被我推上岸的顾沉洲身边。

他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砾石上,浑身裹满了粘稠的黑泥,如同刚从地狱油锅中捞出的尸体。脸色在幽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嘴唇毫无血色,紧紧抿着。胸前那个被幽蓝光束洞穿的恐怖创口,被粘稠的淤泥糊住,看不出是否还在渗血,但整个胸膛几乎没有起伏!

“不……不要……”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我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他的颈侧。

冰冷!僵硬!皮肤下的肌肉似乎都失去了弹性!

没有脉搏!

“不——!!!”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悲鸣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巨大的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刚刚逃离绝境的微弱庆幸被碾得粉碎!母亲消散了……现在连他……也……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淤泥和血污滚落,砸在冰冷的砾石上。身体因巨大的打击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支撑。

为什么?为什么拼尽全力,最终还是要失去一切?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迅速蔓延至西肢百骸。身体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我颓然跪倒在顾沉洲冰冷的身体旁,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滴水声,在空旷死寂的溶洞中突兀地响起。

声音很近。似乎……就在身后?

我茫然地、如同提线木偶般缓缓转过头。

身后,是一片陡峭的、由巨大黑色条石垒砌而成的石壁。石壁下方,砾石滩与石壁交接的阴影里,一个不起眼的、半人高的拱形洞口,隐藏在黑暗之中。

而那滴水声,正是从洞口内部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带着安抚灵魂般静谧力量的……幽蓝光芒?

这光芒……与之前巨大石室中那具水晶棺椁散发出的光芒……如出一辙!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被瞬间点燃,轰然席卷了全身!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汹涌!

母亲的气息?不……似乎更加古老!更加……本源?

巨大的疑惑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吸引力,暂时压倒了冰冷的绝望。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跄着走向那个散发着幽蓝微光的洞口。

洞口很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内部是一条向斜上方延伸的、同样狭窄的甬道,开凿得异常粗糙。幽蓝的光芒从深处透出,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抚慰灵魂的温暖(相对而言)。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攀爬着湿滑的岩壁,朝着那光芒的源头艰难挪动。甬道不长,大约上行了几十米。空气越来越干燥,那股幽蓝光芒带来的悸动也越来越强烈。

终于,甬道到了尽头。

一个大约十平米见方、如同被硬生生掏出来的小型石室,出现在眼前。

石室的地面和墙壁依旧是冰冷的黑色岩石。光源来自石室中央——那里,一个半人高的、同样由黑色岩石雕凿而成的粗糙方台(造型与之前见过的所有方台如出一辙)上,放置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大约一尺高的、由某种半透明深蓝色晶石打磨而成的……灯盏?或者……容器?

晶石容器造型古朴,如同某种远古生物的颅骨。容器内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静静地悬浮着一小团……幽蓝色的火焰!

火焰很小,只有拳头大小,形态凝练,无声地燃烧着。它散发出的光芒,正是这静谧幽蓝微光的源头!纯净、稳定、带着一种亘古长存的永恒感!一股精纯、磅礴、却又无比内敛的源火之力,从中散发出来,温柔地包裹着整个石室,也瞬间抚平了我体内因悲恸和激战而紊乱的气息!

这火焰……这气息……与之前孤岛祭坛上那团狂暴的源火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是源火的……始祖?本源?

而在晶石灯盏的前方,方台的边缘,赫然放置着另一件东西——

一枚戒指。

戒托是古朴厚重的暗金色,造型粗犷。戒托中央,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流转着深邃幽蓝色泽的……钻石?

蓝焰之心?!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但旋即,一股冰冷的警惕涌上心头。赝品!之前沈崇山石室的教训太过深刻!

我强忍着激动,小心翼翼地靠近方台。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轻轻触碰向那枚戒指上的巨大蓝钻。

触感……坚硬、冰冷、光滑。

然而,当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滑过蓝钻底部与戒托镶嵌的爪扣边缘时——

那种极其细微的、如同微型电子元件接缝的异样触感,并未出现!

指尖传来的,是浑然一体的冰冷坚硬!是纯粹的、属于宝石和金属的天然质感!

是真的?!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上头顶!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疑惑覆盖!为什么这里会有一盏燃烧着本源源火的晶石灯盏?为什么旁边会放置着真正的蓝焰之心?这里是哪里?是谁放置的?

“滴答……”

那规律的滴水声再次响起。这次听得更加清晰。

声音来自……晶石灯盏?

我的目光聚焦在灯盏上。那团幽蓝的本源之火静静燃烧,但在火焰核心下方的晶石容器内壁上,一点极其粘稠、如同凝固蓝宝石般的……幽蓝色液体,正极其缓慢地……凝聚、拉长、最终……

“滴答。”

轻轻滴落在晶石容器内部底座的凹槽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液体……散发着与本源之火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浓缩的气息!仿佛……是火焰燃烧后凝聚的……生命精华?本源之泪?

就在这时——

“唔……”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毫无征兆地从我身后——甬道入口的方向传来!

不是幻听!那声音……虚弱到了极致,却无比熟悉!

顾沉洲?!

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瞬间攫住了心脏!我猛地转身!

甬道入口的阴影中,一个身影正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爬了上来!

是顾沉洲!

他浑身依旧裹着粘稠腥臭的黑泥,破烂的衣衫如同破布条般挂在身上。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嘴唇是失血的青紫色,沾满了泥浆和血沫。胸前那个被幽蓝光束洞穿的恐怖创口,被黑色的淤泥糊住,但边缘的皮肉依旧翻卷着,触目惊心!他仅靠着左手(右肩的弩箭伤口同样惨不忍睹)死死抠住甬道边缘湿滑的岩石,每一次艰难的挪动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痛苦的闷哼,仿佛下一秒就会力竭滚落回去!

他竟然……再次爬了上来?!在心脏被洞穿、坠入沼泽之后?!这怎么可能?!

“沉洲!”巨大的狂喜和荒诞感让我瞬间忘记了所有疑惑!我疯一般冲到甬道边,伸手死死抓住他冰冷僵硬的手臂!

触手依旧一片刺骨的冰凉!但他的手指,在感受到我触碰的瞬间,再次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猛地反扣住我的手腕!力道依旧大得惊人!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布满血丝的眼球艰难地转动,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在我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疲惫、深入骨髓的痛苦,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无法言喻的茫然。

“……火……源火……”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嘶哑微弱得如同气流摩擦,带着浓重的血沫和淤泥的气息。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向石室中央那盏散发着静谧幽蓝光芒的晶石灯盏,瞳孔中映出那团燃烧的本源之火。

“……守护……归墟……”断断续续的词语从他唇间艰难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守护?归墟?他到底在说什么?

“别说话!保存体力!”我用力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试图将他彻底拖进石室。他的身体冰冷沉重,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痉挛。

就在我将他拖离甬道边缘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得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猛地从我们下方——那片巨大的黑色沼泽深处传来!

整个石室剧烈地摇晃起来!石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晶石灯盏中那团幽蓝的本源之火也剧烈地摇曳了一下!

紧接着,是沼泽深处传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粘稠气泡破裂的“咕嘟咕嘟”声!仿佛有什么沉睡在无尽淤泥深处的恐怖存在……正在被惊醒!

“不好!”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沈崇山?还是……他口中的“主人”?他们追来了?!从沼泽下面?!

巨大的危机感压倒了一切!必须立刻离开!

我架着顾沉洲,踉跄着退到石室中央,背靠着冰冷的方台。目光疯狂扫视!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条通往下方的甬道!但那里……正传来令人心悸的震动和粘稠的涌动声!

死路?!

视线猛地定格在石室后方那片被晶石光芒笼罩的、巨大而粗糙的黑色岩壁!

刚才在拖拽顾沉洲时,似乎……瞥见那片岩壁在幽蓝光芒的照耀下,浮现出了一些……极其隐蔽的、人工开凿的痕迹?还有……一个微小的、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凹陷?

机关?!最后的生路?!

“滴答……”

晶石灯盏内,那幽蓝的本源之泪,再次滴落。声音在死寂和危机中格外清晰。

沈家族徽!血脉!蓝焰之心!还有……顾沉洲身上那神秘的源种之引!

没有时间犹豫了!下方沼泽的涌动声越来越近!仿佛有巨大的粘稠触手正在搅动淤泥!

拼了!

我猛地抬起右手!那只紧攥着蓝焰之心戒指的手!将戒指上那枚水滴形的幽蓝钻石,狠狠按向岩壁上那个微小的凹陷!同时,左手再次抹过顾沉洲胸前创口边缘粘稠的血泥,混合着他微弱的淡金光点,同样狠狠按在了冰冷的岩壁上!

两人的血!沈家血脉!源火认可者之血!蓝焰之心的力量!

“嗡——!!!”

就在沾染着两人血泥的手掌和蓝焰之心戒指同时按上凹陷的刹那——

一声低沉、宏大、仿佛尘封了万古岁月的机括被唤醒的嗡鸣声,猛地从岩壁深处爆发出来!

整个石室的地面剧烈震动!脚下冰冷的黑色岩石,竟然……无声无息地……向上升起了寸许!然后,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缓缓地……向旁边滑开!

一个黑黢黢的、向上延伸的方形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一股冰冷干燥、带着清新泥土气息的气流,猛地从洞口涌出!

找到了!通往外界的生路!

狂喜瞬间冲上头顶!然而——

“哗啦——!!!”

一声巨大到恐怖的、如同粘稠海洋决堤般的巨响,猛地从下方的甬道口传来!

一只巨大到无法形容、由粘稠漆黑淤泥构成、表面布满了蠕动吸盘的恐怖触手,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魔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和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朽恶臭,狠狠撞碎了甬道入口的岩石,朝着石室中央——朝着我们——疯狂地抓了过来!

那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石室!死亡的冰冷气息,冻结了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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