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
顾沉洲最后破碎的音节,如同被无形的利刃斩断,消散在扑面而来的、粘稠死亡的气息中。
“你”?
什么在我?!
巨大的疑问如同惊雷在混乱的脑中炸开,但比思维更快的是毁灭!
那堵由无尽污秽淤泥构成、翻腾着无数扭曲面孔和抓挠手臂的死亡之墙,带着碾压一切的狂暴力量,己经拍到了眼前!晶石灯盏爆发的幽蓝光芒,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瞬间被粘稠的黑暗吞噬!那纯粹的光明与污秽的碰撞,爆发出无声的湮灭冲击,首接作用于灵魂!
“噗——!”
仿佛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胸口!我喉头一甜,一口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尽数溅在怀中那盏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的晶石灯盏上!刺骨的冰冷和毁灭性的重压瞬间攫住了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拍向无底的黑暗深渊!
完了……要死了……
就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就在那粘稠、腥臭、带着无尽腐朽气息的淤泥即将彻底淹没我和顾沉洲,将那盏晶石灯盏一同拖入永恒的污秽深渊的刹那——
被我死死护在身下、胸前幽蓝光芒疯狂闪烁的顾沉洲,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最炽烈的光芒!那光芒不再仅仅是胸口的创口,而是仿佛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寸骨骼中迸射而出!他沾满血污的左手,依旧如同烧红的铁钳般死死扣着我的手腕,那力量穿透了濒死的麻木,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轰——!!!”
一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仿佛在灵魂最深处引爆的巨响!
顾沉洲的身体,如同一个被点燃的、由幽蓝火焰构成的炸弹,在我怀中轰然……“引爆”了!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爆炸的冲击波。
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凝练到极致、带着某种古老悲怆意志的幽蓝光柱,以他为中心,猛地冲天而起!这光柱瞬间撕裂了即将合拢的粘稠黑暗!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净化”之力,所过之处,那翻腾的污秽淤泥如同冰雪遇到骄阳,发出凄厉无声的尖啸,迅速焦黑、崩解、化为飞灰!
这光柱并未攻击,而是像一道横贯天地的桥梁,一端连接着顾沉洲彻底消散的身体(那光芒爆发的中心,他残破的身躯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瞬间变得透明、虚幻,化作无数细碎的幽蓝光点,向上飘散),另一端,则狠狠地撞向了我怀中那盏同样光芒大盛、剧烈共鸣的晶石灯盏!
“嗡——!!!”
灯盏内部的源火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火焰形态瞬间改变!不再是稳定的燃烧,而是化作一道狂暴的、不断旋转的幽蓝漩涡!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空间扭曲之力,以灯盏为核心,猛地爆发出来!
天旋地转!
眼前的一切——翻涌的污秽、崩塌的阶梯、绝望的黑暗——瞬间被拉长、扭曲,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身体仿佛被投入了狂暴的洗衣机,被那股源自灯盏的空间之力疯狂撕扯、挤压!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左手手腕上那残留的、如同烙印般的剧痛——那是顾沉洲最后死死扣住我的地方!还有怀中那盏晶石灯盏,它变得滚烫无比,幽蓝的光芒透过我的皮肉骨骼,仿佛要将我整个人也点燃、同化!
“呃啊啊啊——!”
剧烈的空间撕扯感让我的意识彻底陷入一片混沌的白噪音,只有身体本能的痛苦嘶吼在虚无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砰!”
沉重的撞击感将我从混沌中狠狠拽回现实!
后背和肩膀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全身骨头都被摔散了架。冰冷、坚硬、带着湿滑苔藓触感的地面紧贴着皮肤。口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气。
我剧烈地呛咳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乱冒,过了好几秒,视线才艰难地聚焦。
黑暗。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但不再是溶洞中那种粘稠、带着腐朽气息的压迫性黑暗。这里的黑暗……很“空”。带着一种旷野的冰冷和……死寂?
耳边,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淤泥涌动声、触手撞击声、深渊的咆哮……统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以及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喘息。
我……没死?
顾沉洲……他……
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那最后爆发的幽蓝光柱,那瞬间变得透明虚幻的身体……他……用自己最后的一切……引爆了源种之引?引发了灯盏的空间之力?把我……送了出来?
巨大的悲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左腕上那残留的剧痛感,此刻更像是一道不断淌血的伤口,提醒着我他最后的决绝和牺牲。
“沉洲……”嘶哑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带着无尽的空洞和绝望。
就在这时,怀中传来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温热。
是那盏晶石灯盏!
它依旧被我死死地抱在怀里,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浮木。灯盏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内部那团本源之火似乎也缩小了一圈,火焰显得有些萎靡不振,不再狂暴旋转,而是恢复了相对稳定的燃烧,散发着静谧的幽蓝微光。正是这点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我身周一小片区域。
借着这微弱的光,我挣扎着撑起剧痛的身体,环顾西周。
脚下是冰冷坚硬、覆盖着厚厚湿滑苔藓的黑色岩石地面。岩石表面布满了一种奇异的、如同干涸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在幽蓝光芒下若隐若现。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无垠的虚空。抬头向上望,同样是望不到边际的浓重黑暗,穹顶似乎极高,又仿佛触手可及,给人一种诡异的压抑感。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地下洞穴?或者……一个巨大的、被遗忘的……石冢?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息。极其古老,带着岩石亿万年沉淀的冰冷死寂。但在这死寂之下,似乎又潜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生机?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顽强地等待萌发。还有一种……淡淡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奇异味道。
顾沉洲最后嘶吼的碎片再次在脑中闪现:“归墟……沉眠……钥匙……在……你……”
钥匙?在我?
我茫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右手,依旧紧紧攥着那枚真正的蓝焰之心戒指,戒指上那深邃的幽蓝钻石在灯盏微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左手……空空如也,只有手腕上那清晰的、如同被烙铁烫过的紫黑色指痕,以及皮肤下残留的、带着微弱淡金光芒的……属于顾沉洲的血迹?
钥匙……指的是蓝焰之心?还是……我本身?亦或是……这盏灯?
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带来窒息般的困惑。
“滴答……”
一声清晰得令人心悸的滴水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
声音很近!就在……我侧后方?
我猛地转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晶石灯盏的光芒随之移动,照亮了声音的来源。
距离我大约十几步远的地方,地面并非平坦的岩石,而是向下凹陷,形成了一片……潭?
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潭。
那是一小片……极其粘稠、如同凝固黑曜石般的……液体!液体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灯盏幽蓝的光芒,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紫色。而在“镜面”的正中心,上方穹顶垂落下一根同样漆黑、闪烁着金属般冷硬光泽的尖锐石笋。石笋的尖端,一滴粘稠得如同融化的蓝宝石般的液体,正极其缓慢地……凝聚、拉长……
“滴答。”
轻轻滴落在下方的黑色“镜面”上。
那粘稠的蓝色液体……散发着与晶石灯盏中本源之火同源、却更加内敛、更加精纯的气息!仿佛……是浓缩到极致的源火精华!是……本源之泪!
这里也有本源之泪?!
我的目光顺着那滴落的蓝色液体向下移动,心脏骤然收紧!
那如同镜面般光滑的黑色液体表面,在幽蓝光芒的照耀下,并非空无一物!
倒影!
潭水倒映着上方的景象——那根滴水的漆黑石笋,以及……石笋上方,那片巨大空旷的黑暗穹顶。
然而,在那倒影之中,穹顶之上,并非一片虚无!
无数巨大到无法形容的、扭曲盘绕的……阴影,如同被冻结在深蓝琥珀中的史前巨兽,静静地悬浮在倒影的“穹顶”之上!它们的形态难以名状,有的如同缠绕的巨蛇,有的如同多节的虫肢,有的如同破碎的山峦,散发着一种亘古长存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与压迫!
归墟!
顾沉洲最后提到的归墟!那些沉眠的……存在?!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仿佛赤身站在沉睡的远古巨兽嘴边!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我甚至能感觉到怀中那盏晶石灯盏的火焰猛地摇曳了一下,仿佛也感受到了那倒影中传递出的恐怖威压!
这潭水……是窥视归墟沉眠之地的……窗口?!
“钥匙……在……你……”
顾沉洲最后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回响,带着无尽的悲怆和急切。
钥匙……是用来开启什么?还是……用来锁住什么?锁住这些沉眠在归墟倒影中的……恐怖存在?!
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恐惧交织,几乎要将我逼疯。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这一切。这里绝非久留之地!必须离开!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但全身的剧痛和脱力感如同沉重的枷锁。胸腹间被那污秽冲击和空间撕扯造成的伤势远比想象的严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
“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仿佛枯叶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突兀地响起。
不是水滴声!是……脚步声?!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猛地握紧了右手掌心的蓝焰之心戒指,左手死死抱住晶石灯盏,将微弱的光芒竭力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无边黑暗的深处。
光芒的极限边缘,一个极其矮小、佝偻的轮廓,缓缓地、一步一步地从浓重的黑暗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
它非常矮小,身高恐怕不足一米。全身裹在一件极其宽大、破烂不堪、颜色几乎与周围黑暗岩石融为一体的陈旧斗篷里,斗篷的兜帽深深垂下,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个干瘪、布满深深皱纹、如同风干橘子皮般的下巴。它手中,拄着一根弯曲的、同样黑漆漆的木头拐杖,刚才的“沙沙”声,正是拐杖末端摩擦岩石地面发出的。
它的动作异常缓慢、僵硬,每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力气,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它身上没有任何活人的生气,只有一种比周围岩石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死寂。它似乎对晶石灯盏的光芒毫无反应,或者说……毫不在意?只是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或者说,朝着我身后那潭倒映着归墟阴影的黑色“镜面”,一步一步,蹒跚而来。
守墓人?
一个词毫无征兆地跳入我的脑海。为这片死寂之地,为那些沉眠在归墟倒影中的恐怖存在……守墓?
巨大的荒诞感和更深的寒意席卷全身。我屏住呼吸,身体因紧张和伤势而微微颤抖,右手掌心紧攥的蓝焰之心戒指微微发烫,随时准备激发最后的源火之力。我不知道这个诡异的“守墓人”是敌是友,但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非人的、古老腐朽的气息,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都更加令人不安。
它离我越来越近。十步……八步……五步……
晶石灯盏的光芒己经可以清晰地照亮它破烂斗篷上的每一道污渍和裂口,照亮它握着拐杖那只枯瘦如柴、皮肤如同老树皮般的手。
它终于在我面前大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佝偻的身体微微转向我,深深垂下的兜帽似乎抬起了一点点。
没有眼睛。兜帽下的阴影里,只有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
但一股冰冷、漠然、如同扫描物体般的“视线”,瞬间笼罩了我全身!这股“视线”仿佛能穿透皮肉骨骼,首接窥视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审视死物的无情!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冻结!右手猛地抬起,戒指上幽蓝光芒瞬间亮起!
然而,就在光芒即将爆发的刹那——
那“守墓人”枯槁的、如同树根般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它没有指向我,而是指向了我怀中……那盏晶石灯盏!
一个干涩、沙哑、仿佛两片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毫无感情地从那兜帽下的阴影里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坟墓深处挤出来的:
“火……要……熄了……”
声音不大,却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头!
火要熄了?!
我猛地低头看向怀中的晶石灯盏!那团静静燃烧的本源之火,不知何时,己经变得只有拇指大小!火焰的颜色不再是深邃的幽蓝,而是带上了一种令人心悸的……灰败!它跳跃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一阵微风吹灭!而灯盏内部,那凝聚本源之泪的速度,似乎也变得更加缓慢了!
一股比死亡更加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源火熄灭……意味着什么?守护的终结?归墟阴影的苏醒?顾沉洲用生命换来的这盏灯……绝不能熄灭!
“怎么……办?!”我几乎是嘶吼着问出,声音因恐惧和伤势而颤抖变形。
那“守墓人”枯槁的手指,依旧固执地指着灯盏。它那毫无生气的“视线”似乎穿透了灯盏,落在了那潭倒映着归墟阴影的黑色“镜面”上。
它干瘪的嘴唇微微翕动,那生锈铁片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沉重:
“沉渊……在低语……钥匙……在……你……”
又是钥匙!在我!
它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着佝偻的身体,将那只枯槁的手指,从灯盏移开,最终……指向了我!
指向我的……左手手腕!
指向顾沉洲最后死死扣住、留下紫黑色烙印和淡金血迹的地方!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那根枯槁的手指,瞬间刺入了我的骨髓!
钥匙……在我手腕的烙印里?!在顾沉洲最后留下的……血与印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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