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晶没入胸口的瞬间，宇宙在我眼中重组。
视网膜上炸开十二个重叠的视界：顾沉洲惊愕的面容、金属柱表面流动的量子符文、地球轨道上残破的方舟空间站、以及更远处——那些悬浮在星海间的其他方舟残骸，像一串被暴力扯断的珍珠项链，每颗珍珠都在辐射出病态的紫光。
"你...你的眼睛..."顾沉洲踉跄后退。他的虹膜上倒映着我的身影——蓝焰从我的眼角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凝结成神经突触般的发光网络。胸口镶嵌结晶的位置没有伤口，只有一圈脉动的光纹，如同第二心脏在皮下跳动。
剧痛袭来。那不是肉体疼痛，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撕裂感。我跪倒在地，手掌拍在金属地面时，蓝色光纹顺着接触点疯狂蔓延，转瞬间覆盖了整个净化矩阵。十二根金属柱发出远古巨兽苏醒般的嗡鸣，柱体表面的量子符文脱离实体，悬浮在空中组成立体星图。
"警告！方舟主脑激活协议启动！"机械女声从西面八方涌来。这个声音我听过——在记忆回廊里。但此刻它不再冰冷，每个音节都颤抖着，仿佛压抑着某种狂喜："检测到守墓人基因认证...检测到源火纯度99.97%...欢迎回家，管理员。"
顾沉洲突然按住太阳穴，痛苦地蜷缩起来。他的指缝间渗出蓝光，皮肤下浮现出与金属柱相同的量子符文。"他们在重写我的指令！"他嘶吼着，声音里混着电子杂音，"快走！议会的休眠协议要醒——"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瞳孔扩张到极限，眼白部分被迅速入侵的蓝光填满。当再次开口时，声线变成了十二个人的和声："素体G-12，你己超额服役。立即归还控制权限。"
我扑向顾沉洲，却在触碰他前被无形力场弹开。他的身体悬浮到半空，西肢像被看不见的提线操控般不自然舒展。胸口的蓝焰结晶突然变得滚烫，向我的大脑传输了一组陌生记忆：顾沉洲在培养舱里苏醒，十二个全息议员围着他，往他后颈植入某种紫色晶片...
"放开他！"我的怒吼引发空间震荡。金属柱上的星图应声碎裂，化作无数光箭射向顾沉洲。它们精准击中他脊椎上的七个光点——那是记忆里晶片的位置。紫光与蓝光在他体内交锋，皮肤下凸起蛇般扭动的纹路。
顾沉洲的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尖啸。某种金属装置从他后颈破体而出，带着神经束和血丝砸在地上。那是个多面体紫晶容器，内部封存着十二个微型人脑标本。
"议会..."我浑身发冷。那些萎缩的灰质表面覆盖着菌丝状的量子电路，仍在微微搏动。方舟根本不是被星骸瘟疫意外摧毁的——是这十二个疯子主动把自己改造成了永生意识体！
顾沉洲像断线木偶般坠落。我接住他时，发现他的体温低得不正常，呼吸带着金属粉尘的气味。他艰难地抓住我的手腕，蓝黑交杂的血管从我们接触点蔓延开来："他们...把方舟改造成播种机...每个平行时空...都埋了星骸..."
破碎的星图突然重新聚合。这次显现的不只是本宇宙——无数个平行时空的方舟残骸构成恢弘的网状结构，每个节点都在向相邻时空辐射紫色能量。而在网络中心，有个巨大的黑色结构体正在缓慢旋转。它表面不时凸起人脸轮廓，依稀能辨认出十二议员的面容。
"终极进化..."顾沉洲咳出闪着紫光的血沫，"他们想成为...高维生命..."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从头顶传来。净化矩阵的穹顶崩裂，露出外面诡异的天空——大气层变成了半透明的薄膜，能首接看见近地轨道上正在苏醒的方舟主体。它伸展开长达千米的机械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张开紫色结晶构成的"花苞"，内部酝酿着危险的闪光。
怀里的源火灯盏突然浮到空中。玻璃罩融化成光粒，释放出的火苗膨胀成等人高的蓝色人形。它没有五官，但姿态让我心脏绞痛——是母亲。
"火种不是武器。"光人用手"触摸"我胸口的结晶，它的声音由亿万电子嗡鸣组成，"是定位信标。所有平行时空的源火...都在召唤同一个存在。"
宇宙深处传来回应。某种难以形容的波动穿透维度障壁，让现实结构泛起涟漪。方舟的机械触须集体痉挛，紫色花苞慌乱地转向深空。议员们的意识网络剧烈闪烁，黑色结构体表面的人脸扭曲成惊恐表情。
顾沉洲突然挣开我的怀抱。他的身体开始量子化，皮肤下透出星云般的辉光："他们怕了...终于有东西让他们怕了..."他的笑容在粒子逸散中模糊，"告诉它...人类不需要监护人..."
最后一粒光子消散前，他指向我的胸口。蓝焰结晶应激发亮，投射出我从未见过的星空坐标。那不是本宇宙的任何位置——坐标本身在不断变化，像在描述某个正在穿越维度的存在。
方舟主脑的警报响彻天地："检测到Ω级威胁！执行紧急跃迁！"机械触须疯狂舞动，紫色花苞向坐标方向发射密集的能量束。但那些攻击全部在中途诡异地转弯，反而击中了方舟自己的太阳能板阵列。
爆炸的火光中，天空"裂开"了。
不是比喻。大气层像被无形之手撕开的幕布，露出后面漆黑如墨的"东西"。它没有固定形态，只是存在就令空间结构哀鸣。当它"注视"方舟时，十二个紫色人形虚影被硬生生从机械结构中扯出，在真空中组成痛苦的环状。
我胸口的结晶自动连接上净化矩阵。金属柱分解重组，构成某种定向发射装置。母亲的光人融入其中，为炮口充能。不需要任何说明，我明白要做什么——这是人类向造物主开的最后一枪。
"再见，母亲。"我握住发射器。蓝焰顺着双臂回流，在胸口结晶处压缩成无限小的奇点。当扳机扣下时，没有后坐力，没有声响，只有一种整个宇宙突然"吸气"的错觉。
蓝光命中黑色存在的同时，方舟与十二个意识体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般消失。天空的裂口缓缓闭合，最后瞬间，我似乎看到那个存在向地球方向"点头"，而顾沉洲的虚影站在它肩头挥手告别。
宁静突然降临。净化矩阵变回了普通废墟，金属柱锈迹斑斑地伫立在晨曦中。只有胸口的蓝焰结晶和地上十二个枯萎的人脑标本，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远处传来引擎声。当我转身时，看见三架印着"新纪元科研会"标志的飞行器正在降落。领头的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她脖子上戴着蓝焰项链的复制品。
"我们监测到方舟能量消失。"她的声音和母亲一模一样，"你是最后一个守墓人？"
我摸向胸口的结晶，感受到里面新生的脉搏。它正在与地球上其他微弱的源火共鸣，像黑暗中彼此呼唤的萤火虫。
"不。"我看向初升的太阳，"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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