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船在淮水码头靠岸时,晨雾正浓。萧烬(谢珩)攥着谢砚交托的青铜令牌,指腹着“漕运司”三个字的刻痕,与谢淮账本里描摹的印记分毫不差。苏瓷站在船头,望着岸边如烟的柳林,第三棵柳树下隐约立着块青灰色的石碑,碑身被藤蔓缠绕,看不真切。
“谢淮的信里说,柳林藏着最后一处母本。”苏瓷将“沉水香”的碎末撒在衣襟,香气混着水汽漫开来,能驱散“浮水种”的余毒,“可这雾……”
雾里飘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像极了谢珩从前爱吃的松子糖。萧烬的脚步顿了顿,记忆突然翻涌——那年他在谢府的梅树下教苏瓷折鸳鸯糖纸,她总折不好翅膀,气得把糖纸揉成一团塞进他嘴里,说“甜死你这个笑我的”。
柳林深处的无字碑前,果然摆着碟松子糖。粗瓷碟边缘磕了个缺口,糖块却码得整齐,最上面那颗的糖纸,正是苏瓷教他折的鸳鸯样式,翅膀处还留着笨拙的折痕。
“是他的手法。”苏瓷的指尖触到糖纸,突然缩回手——纸页冰凉,像刚从冰窖里取出,“可谢珩从不碰淮水的东西,他说这里的水汽会让松子糖受潮。”
萧烬拔出剑,剑尖挑开覆盖石碑的藤蔓。碑身光洁无文,却在雾中透出淡淡的人影,穿着大红的喜袍,身形与他一般无二,正背对着他们,伸手抚摸碑面。
“是‘蜃楼香’的高阶幻象。”萧烬的声音发紧,脖颈的并蒂莲印记突然发烫,“有人在模仿我。”
幻象缓缓转身,喜袍的领口露出半截蛇形玉佩,与外祖父的私人物品一模一样。“阿瓷,你看我穿这身好看吗?”幻象的声音与萧烬分毫不差,手中却多了柄缠着红绸的匕首,“当年没能娶你,现在补个冥婚好不好?”
苏瓷突然捂住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她闻到糖碟里渗着的“蚀骨香”气息,甜腻中裹着血腥——那些松子糖根本不是真的,是用母本的汁液凝固成的!
“别信他!”萧烬挥剑劈开幻象,喜袍碎片在空中化作无数蛇形藤蔓,朝着苏瓷缠来。他扑过去将她护在身后,却见幻象的匕首穿透他的肩胛,带出的血滴落在无字碑上,竟晕开行朱砂字:“谢珩,七月半,棺中见。”
“是外祖父的笔迹!”苏瓷认出那扭曲的字体,与钦天监星图上的批注如出一辙。她突然明白,这不是简单的幻象,是用萧烬的血脉和记忆催动的“鬼婚咒”,要将他的魂魄困在碑中。
碑下的泥土突然松动,钻出暗紫色的母本根茎,像无数只手抓住萧烬的脚踝。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唢呐的声音,像有人在催他拜堂。
“看糖纸!”苏瓷突然想起什么,将鸳鸯糖纸凑到鼻尖。糖纸里藏着的“醒神香”粉末遇雾自燃,青烟中浮现出谢淮的字迹:“碑后有谢砚的密道,用并蒂莲血破咒。”
萧烬咬破掌心,将血按在碑面的人影心口。金红光芒炸开的瞬间,幻象发出凄厉的尖啸,喜袍化作灰烬,露出底下的青铜棺——棺盖缝隙渗出的,正是“离人泪”般的朱红液珠。
棺中没有尸体,只有件叠好的喜袍,襟上绣着并蒂莲,与萧烬脖颈的印记完全吻合。袍角压着张字条,是谢淮的笔迹:“哥,他们想用你的喜袍养母本,说这样能让你心甘情愿入棺。我换了件假的,真的在密道尽头。”
密道的石壁上,刻满了谢淮的调香笔记,最后一页画着幅地图,标注着御书房密道的入口,旁边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鸳鸯,翅膀处同样有笨拙的折痕。
“他连我们折糖纸的样子都记着。”苏瓷的眼泪落在笔记上,晕开墨迹,“他一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们。”
离开柳林时,晨雾己散。无字碑前的松子糖化作一滩紫水,唯有那只鸳鸯糖纸还飘在风里,最终落在萧烬的玄甲上,与并蒂莲印记重叠。
他望着京城的方向,握紧了苏瓷的手。外祖父想用冥婚咒断他的生路,谢淮却用最温柔的记忆设下破局的线索——那些藏在糖纸里的牵挂,终究成了刺破黑暗的光。
淮水的柳丝在风中摇曳,像无数双祝福的手。而那封写着“棺中见”的字条,被萧烬捏在掌心,渐渐洇上他的血,成了复仇的战书。
御书房的龙涎香混着墨香,在烛火中蒸腾成朦胧的雾。萧烬(谢珩)按着谢淮地图上的标记,指尖叩击着书架第三层的《周髀算经》,书脊暗格应声弹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入口,潮湿的空气里飘着“蚀骨香”特有的腥甜。
“谢砚说,太后近侍每晚子时会来这里换香。”苏瓷将“醒神香”的药囊系在腕间,银链上的并蒂莲吊坠与萧烬脖颈的印记同时发烫,“他们在用御书房的星象仪培育母本。”
密道石阶覆着层滑腻的苔藓,踩上去竟渗出暗红的汁液——是“离人泪”与母本根茎的混合物。苏瓷用银簪挑起一缕,在火光中拉出细长的丝,像极了谢府梅树上的冰棱:“谢淮的笔记里写过,这种‘牵丝香’能循着血脉追魂。”
转过拐角时,前方突然传来翻动纸张的声响。萧烬按住苏瓷的肩,示意她熄灭烛火,黑暗中,两点幽绿的光正随着呼吸起伏,越来越近。待那影子走到月光漏下的石缝处,两人同时屏住呼吸——是太后的掌事太监,正用骨针在幅星图上扎孔,每扎一下,墙角的陶罐就发出细微的响动,像有活物在里面蠕动。
“七月半的血祭,还差三滴谢家血脉。”太监的声音尖细如蛇吐信,指尖捏着的锦袋里,露出半枚并蒂莲玉佩,与萧烬的玉扣成对,“老巫说,用谢珩的心头血做引,定能让母本开出血莲。”
苏瓷突然想起谢淮棺中那件喜袍,襟上的并蒂莲针脚松散,显然是匆忙绣成的——原来谢淮早就知道他们要取萧烬的心头血,特意用假喜袍拖延时间。
石缝突然震动,陶罐里的藤蔓冲破陶土,朝着太监的咽喉缠去。他却不躲不闪,任由藤蔓钻进皮肤,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终于要成了……”
“是‘共生香’!”苏瓷认出这是南疆禁术,能让人与母本融为一体,“他想变成母本的容器!”
萧烬拔剑的瞬间,太监的身体己开始透明,皮肤下浮现出暗紫色的脉络,像穿了件网状的喜袍。“谢珩,你的血脉在召唤我……”他伸出藤蔓缠绕的手,指尖滴落的汁液在地面汇成血莲的形状,“来做我的新郎吧……”
这场景与淮水柳林的幻象如出一辙,只是这次的“鬼新郎”,是被母本吞噬的活人。苏瓷将鸳鸯糖纸撕碎撒向空中,“醒神香”的粉末遇汁液爆燃,太监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火光中蜷缩成颗巨大的种子,裂开的种皮里,滚出枚蛇形玉佩,与外祖父的私印完全吻合。
密道尽头的石室里,星象仪的铜环上缠着三株盛开的血莲,花瓣上的露珠正是“离人泪”。萧烬在莲蕊中找到个青铜盒,里面装着谢淮的断指,指甲缝里还嵌着调香的银匙——原来他为了偷换母本的种子,被活生生斩去一指。
“他在指骨上刻了字。”苏瓷用银簪刮去指骨的血垢,露出细密的刻痕:“御座下有母本的主根,需用并蒂莲双血浇灭。”
两人赶到大殿时,月光正透过窗棂照在龙椅上,椅座的缝隙里钻出的藤蔓己缠上梁柱,开出的血莲比密道里的更大,花心处隐约可见颗跳动的肉瘤,像颗被包裹的心脏。
萧烬割开掌心,苏瓷立刻将自己的血滴在他的伤口上。双血相融的刹那,金红色的光流顺着藤蔓蔓延,血莲纷纷枯萎,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主根,根须缠绕的,竟是具孩童的骸骨,脖颈处挂着半枚并蒂莲玉佩——是谢淮失踪多年的幼弟。
“外祖父连自己的曾孙都不放过。”萧烬的声音冰得像密道的石阶,他将两截断玉拼合,骸骨突然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光流之中。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御书房的藤蔓己尽数化为灰烬。苏瓷在龙椅的暗格里找到本《香杀谱》,最后一页贴着张谢淮的画像,是用调香的金粉画的,少年笑着比出折鸳鸯的手势,旁边写着“哥,阿瓷,我先去谢府种梅树了”。
萧烬将画像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贴身的衣袋。他知道,这场用血脉与仇恨编织的网,终于在谢淮用生命铺就的路上,走到了尽头。
只是每当梅花开时,苏瓷总会想起淮水柳林的鸳鸯糖纸,想起御书房里那抹金粉画的笑——原来最烈的毒香,终究敌不过藏在糖纸里的温柔。
《香杀谱》的纸页泛着陈年的黄,苏瓷用银箸挑起夹在其中的一缕发丝,在晨光中显出暗金色——是外祖父的头发,与冷宫里蛇头拐杖上的丝线同源。发丝缠着张极小的羊皮卷,展开后,上面的朱砂标记首指京郊的万安寺。
“他藏在那里。”萧烬(谢珩)的指尖按在羊皮卷的佛塔图案上,指腹的薄茧蹭过塔身的刻痕,与御书房星象仪的铜环纹路完全吻合,“七月半的血祭,真正的祭坛在万安寺地宫。”
苏瓷翻到《香杀谱》的中卷,发现每页角落都有个指甲盖大小的“淮”字,是谢淮用调香刀刻的,笔画里还嵌着“护心香”的粉末:“他早就把破解之法藏在谱里了。”其中一页画着“万香噬天阵”的阵眼,标注着“以金粉画梅,可破蛇形结界”,旁边的空白处,画着朵歪歪扭扭的并蒂莲,花瓣上沾着点暗红,像是血。
两人赶到万安寺时,寺门紧闭,门环上的铜铃缠着暗紫色的藤蔓,正是“蚀骨香”的母本。萧烬挥剑斩断藤蔓,断面处喷出的汁液落在石阶上,竟显出血字:“谢珩,速来地宫,见你母亲最后一面。”
“是外祖父的笔迹。”苏瓷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谢淮指骨上的刻痕,母本主根缠绕的孩童骸骨,还有那句“你母亲最后一面”——外祖父手里,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地宫的石门上刻着巨大的蛇形图腾,萧烬按照《香杀谱》的指引,用金粉在图腾额间画了朵白梅。金光亮起的瞬间,石门缓缓开启,里面弥漫着浓郁的“离人泪”气息,正中的高台上,跪着个披黑袍的人影,正对着尊青铜棺喃喃自语。
椒房骨咒之蚀骨香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椒房骨咒之蚀骨香最新章节随便看!“母亲……”萧烬的声音发颤。黑袍人转过身,露出张与他母亲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的皱纹里爬满了蛇鳞——是外祖父的侧妃,当年所有人都以为她难产而死,没想到竟被藏在地宫。
“珩儿,你终于来了。”侧妃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她指向青铜棺,“你母亲的遗体就在里面,用‘蚀骨香’养了二十年,就等你用心头血唤醒她。”
青铜棺的缝隙里渗出朱红的液珠,与谢淮骨灰坛的“离人泪”一模一样。苏瓷突然注意到侧妃脖颈处的蛇形玉佩,与钦天监找到的完全相同:“你也是‘共生香’的容器!”
侧妃突然狂笑起来,黑袍裂开,露出底下缠绕的藤蔓:“是又如何?只要能让你母亲活过来,我变成什么都愿意!”她猛地掀开棺盖,里面躺着的却不是遗体,而是株巨大的血莲,花瓣层层叠叠,包裹着颗跳动的心脏,上面插着根骨笛——正是巫王的那支。
“是母本的核心!”苏瓷认出这是“蚀骨香”的终极形态,“他想用你母亲的名义,骗你献祭!”
萧烬拔剑的瞬间,侧妃吹响了骨笛。地宫里的蛇形图腾纷纷亮起,喷出的毒雾化作无数蛇影,朝着两人扑来。苏瓷迅速用金粉在地面画了个巨大的并蒂莲,金光将蛇影挡在外面,却见血莲突然绽放,露出里面藏着的张人脸——是谢淮的幼弟,眼睛还微微睁着,像是在哭泣。
“外祖父连死人都不放过!”萧烬的眼底瞬间赤红,他割开掌心,将血滴在金粉画的并蒂莲上。苏瓷也立刻刺破指尖,双血相融的刹那,金光暴涨,血莲纷纷枯萎,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主根,根须里缠着的,竟是外祖父的骸骨,脖颈处挂着枚蛇形玉佩,与所有被发现的玉佩拼成完整的图腾。
“他早就死了。”苏瓷恍然大悟,“是他的执念附在骸骨上,操控着一切。”
骸骨的眼眶里渗出黑血,在空中凝成外祖父的虚影:“谢珩,你以为赢了吗?母本的种子早就随风散了,总有一天,它们会再次生根发芽……”
虚影在金光中渐渐消散,青铜棺里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化作颗金色的种子,落在苏瓷掌心。她将种子埋进地宫角落的泥土里,上面铺了层“护心香”的灰烬:“有谢淮的香粉在,它永远不会发芽。”
离开万安寺时,夕阳正染红天际。萧烬将《香杀谱》放在母亲的衣冠冢前,谱页在风中翻动,最后停在谢淮画的并蒂莲那页,金粉画的花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极了少年眼中的光。
苏瓷望着远处的谢府方向,那里的白梅应该又开了。她仿佛看见谢淮站在梅树下,笑着比出折鸳鸯的手势,旁边站着萧烬和她,三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这场横跨二十年的恩怨,终于在血与香的交织中落幕。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像“护心香”的清苦,像“离人泪”的甘甜,终将在岁月的风中,凝成永不消散的芬芳。
谢府的白梅开得正好时,苏瓷总爱坐在廊下晒香粉。她将“护心香”的余烬与新采的梅瓣混在一起,研成细粉收进琉璃瓶,瓶身映着萧烬(谢珩)在梅树下练剑的身影,玄甲上的并蒂莲印记在阳光下泛着淡金。
“今年的梅香格外清冽。”萧烬收剑回鞘,剑穗上的鸳鸯结还是苏瓷用谢淮留下的糖纸改的,“谢砚说,淮水沿岸的柳林里,近来总有人看见穿红衣的少年,在无字碑前摆松子糖。”
苏瓷的指尖顿了顿,琉璃瓶里的香粉突然泛起层淡紫——是“蚀骨香”的余韵。她走到梅树前,发现最粗壮的枝桠上,缠着圈极细的藤蔓,根茎处渗出的液珠落在青石上,竟凝成个微型的鸳鸯糖纸。
“是母本的残根。”萧烬用银簪挑起藤蔓,断面处的汁液在火光中显出谢淮的字迹:“万安寺的金种,我换过了。”
两人连夜赶往万安寺地宫。那枚被苏瓷埋下的金色种子己破土而出,长出的幼苗却开着白色的梅花,花瓣上的纹路与谢府的白梅一模一样。幼苗的根部缠着张字条,是谢淮的笔迹:“外祖父的种子遇‘护心香’会变种,这株叫‘忘忧梅’,能解天下奇香。”
地宫角落的泥土里,还埋着个青铜小盒。打开时,股清苦的香气漫开来,里面是谢淮的调香日记,最后一页画着张地图,标记着七处曾散落母本种子的地方,每个地点旁都画着朵梅花,花心处写着“己净化”。
“他早就预料到外祖父会留后手。”苏瓷的眼泪落在日记上,晕开墨迹,“他用自己的血培育出‘忘忧梅’,就是为了彻底根除‘蚀骨香’。”
离开地宫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萧烬将“忘忧梅”移栽进谢府的梅苑,幼苗落地的刹那,满园的白梅突然齐齐绽放,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无数个谢淮的笑脸,像在说“哥,阿瓷,我回来了”。
开春后,京城里突然流行起种“忘忧梅”。无论是达官贵人的庭院,还是寻常百姓的窗台,都能看见这开着白梅的幼苗,香气里混着“护心香”的清苦,据说能安神定惊。
苏瓷知道,这是谢砚按谢淮的遗愿,将“忘忧梅”的种子分发给了百姓。那些曾被“蚀骨香”侵扰的地方,如今都飘着梅香,像场温柔的救赎。
清明那日,萧烬和苏瓷去了淮水柳林。无字碑前摆着满满一碟松子糖,糖纸折的鸳鸯在风中轻轻晃动。远处的渡头上,谢砚正指挥着漕工卸载“忘忧梅”的幼苗,船头插着的旗帜上,绣着朵并蒂莲,一半是梅,一半是柳。
“他终究是以另一种方式,陪在我们身边。”苏瓷靠在萧烬肩头,望着无字碑前突然飞起的蝴蝶,翅膀上沾着的香粉,正是“忘忧梅”的气息。
萧烬握紧她的手,指腹着她腕间的琉璃瓶。瓶中的香粉在阳光下流转着金红二色,像极了他与苏瓷交融的血,也像谢淮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抹温柔。
梅落时,谢府的廊下总会晒着新的香粉。苏瓷知道,只要这梅香不断,只要“忘忧梅”还在绽放,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爱与守护,就永远不会消散。而外祖父的阴谋,谢淮的牺牲,终将在梅香与清风中,化作人间最温暖的余烬。
入夏的雨总带着股黏腻的热。苏瓷蹲在梅苑的“忘忧梅”前,看着新抽的枝桠上突然冒出的淡紫色花苞,指尖的银簪微微发颤。这抹紫与“蚀骨香”母本的颜色如出一辙,只是花苞边缘泛着圈金红,像极了谢淮血里混着的“护心香”粉末。
“谢砚送来的信,说江南有户人家的‘忘忧梅’开了血花。”萧烬的玄甲沾着雨珠,他将信纸递过来,上面画着朵扭曲的梅花,花瓣上的纹路竟与《香杀谱》里的蛇形图腾重合,“那户人家的孩子,昨夜说看见穿红衣的少年在梅树下哭。”
苏瓷摘下朵紫花苞,碾碎在掌心。清苦的梅香里突然窜出丝腥甜,与谢淮骨灰坛渗出的“离人泪”气息纠缠在一起。她猛地想起谢淮日记里的话:“忘忧梅需以纯善之心养护,若遇执念过深者,恐生异变。”
当夜,苏瓷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的淮水柳林飘着细雨,谢淮穿着红衣站在无字碑前,手里的松子糖化成血珠,滴在糖纸折的鸳鸯上。“阿瓷姐,它们醒了。”少年转过身,眼角的泪竟也是红的,“外祖父的执念附在种子上,顺着梅根钻进人心了。”
惊醒时,窗台上的“忘忧梅”正剧烈摇晃,紫花苞纷纷绽开,露出里面蜷曲的蛇形花蕊。萧烬拔剑斩断花枝,断面处喷出的汁液在月光中凝成血字:“七月半,梅开二度,魂归。”
“是外祖父的残念在作祟。”萧烬的剑峰抵着地面,激起的尘土里,无数细小的紫芽正在蠕动——是“忘忧梅”的根须,正顺着地砖的缝隙往外蔓延,“他想借世人的执念,让母本重生。”
两人连夜赶往江南。那户种出血梅的人家院里,满墙的藤蔓己缠成巨大的茧,茧上开着的血梅层层叠叠,像无数张哭泣的脸。男主人正拿着柴刀疯狂劈砍,嘴里反复念叨:“都是假的……我没害死弟弟……”
苏瓷认出他是当年卫宏的旧部,脖颈处有块蛇形的疤痕——是“共生香”留下的印记。“他的愧疚被梅根引出来了。”她将“护心香”的粉末撒向花茧,青烟中,男主人突然抱着头蹲下,哭喊着二十年前的旧事:“是我把弟弟推下河的……他手里还攥着我的松子糖……”
花茧在哭喊声中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少年骸骨,指骨间果然夹着半块融化的糖。萧烬用并蒂莲血在骸骨眉心画了朵梅,金光闪过,骸骨化作点点荧光,融入血梅之中,那些扭曲的花瓣渐渐舒展,变回纯净的白色。
“每个异变的‘忘忧梅’下,都藏着段未了的执念。”苏瓷望着重新绽放的白梅,花瓣上的露珠映出谢淮的笑脸,“谢淮早就想到了,所以在种子里混了‘解心结’的香引。”
他们循着梅香一路北上,所到之处,总有被执念缠绕的人。在淮水渡口,老渔翁对着血梅忏悔当年收了皇后的银子,故意给错暗渠地图;在万安寺,守塔僧捧着血梅哭泣,说当年偷换了谢淮的“醒神香”……
每化解一段执念,就有一株血梅变回白色。到七月半那天,京城谢府的“忘忧梅”突然开满了并蒂莲,一半是梅,一半是柳,花瓣上的金红纹路在月光中流转,像萧烬与苏瓷交融的血,也像谢淮留在世间的笑。
三更时分,梅影里突然走出个穿红衣的少年,手里举着糖纸折的鸳鸯,正是谢淮的模样。“哥,阿瓷姐,我要走啦。”他的身影在月光中渐渐透明,手里的鸳鸯突然散开,化作漫天的香粉,落在每个人的肩头,“这些梅会替我陪着你们。”
香粉落处,所有的“忘忧梅”同时绽放,清冽的香气漫过城墙,漫过淮水,漫过江南的烟雨。苏瓷知道,这一次,谢淮是真的放下了。
来年开春,谢府的梅苑里,新抽的枝桠上,既有白梅,也有绿柳。萧烬练剑时,剑穗上的鸳鸯结总在风中轻晃,苏瓷晒香粉的琉璃瓶里,“忘忧梅”与“护心香”的粉末交融,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金红。
那些藏在梅香里的执念与救赎,终将随着岁岁年年的花开,化作人间最绵长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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