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柴火噼啪作响,映得桃子的脸一半明一半暗。她手里攥着抹布,指尖绞得发白——刚才劝说二狗的话,一半是真心,一半是违心。真心的是,枣花确实是个好姑娘,配二狗绰绰有余;违心的是,一想到二狗真要娶枣花,她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就像被踩灭的火星,滋滋地冒着青烟。
二狗背对着她,肩膀绷得像块铁板,蓝布褂子的后领沾着点麦糠,是早上撒种时蹭的。他没回头,声音硬得像地里的石头:“我娶谁,不用你管。”
“我是你嫂子!”桃子提高了声音,抹布往灶台上一拍,水花溅了一地,“我不管谁管?看着你跟爸犟,跟妈吵,看着枣花哭成泪人,你就舒坦了?”
二狗猛地转身,眼睛红得吓人,像头被惹急的公牛:“你管我?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胸口,小褂因为激动而起伏,那两团晃得他心头发紧,“你当嫂子的,整天惦记小叔子娶不娶媳妇,合适吗?”
这话像耳光,扇得桃子脸上火辣辣的。她的脸瞬间白了,攥着抹布的手开始发抖:“我……我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二狗冷笑,一步步逼近,首到两人鼻尖快碰到一起,“你是怕我碍着你和我哥吧?怕我忘不了桃园里的事,怕我……”
“你闭嘴!”桃子猛地推开他,眼泪“哗”地涌出来,“你再胡说,我就告诉我哥!”
二狗被她推得后退半步,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里的火气突然消了,只剩下浓浓的无力感。他想说“我不是故意的”,想说“我就是忘不了你”,可话到嘴边,全堵在了喉咙里。
灶房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柴火的噼啪声衬得这沉默越发尴尬。桃子抹了把眼泪,转身就往外走,胳膊却被二狗一把抓住。
“干啥?”她的声音发颤,像只受惊的兔子。
二狗的手心滚烫,攥着她的胳膊舍不得放,指尖能感受到她皮肤的细腻,还有那层薄薄的肌肉下跳动的脉搏。他想说“别逼我娶枣花”,却鬼使神差地问:“你昨晚……是不是看见啥了?”
桃子的脸“腾”地红透了,像被沸水烫过。她想起昨晚趴在木板墙边,透过那道细缝看到的模糊影子——二狗光着上身,背对着她,肌肉线条在月光下像雕刻出来的,看得她心跳到嗓子眼。
“我没有!”她慌忙甩开他的手,跑得像阵风,“你不要脸!”
二狗看着她的背影,手还僵在半空,掌心的温度像还残留着她的触感。他苦笑了一下,自己确实不要脸——明知道她是嫂子,还忍不住试探;明知道不该惦记,还总在夜里想她想得发疯。
傍晚,枣花提着一篮新摘的豆角来了,脸上带着刻意装出来的笑,眼睛却瞟来瞟去,像是在找二狗。
“婶,我妈让我送点豆角。”她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声音甜得发腻,“看桃子姐在不在?我想跟她学学纳鞋底。”
贾彩兰正坐在院子里择菜,笑着说:“在屋里呢,刚跟二牛吵了架,气鼓鼓的。”
枣花的眼睛亮了亮,装作惊讶:“咋还吵架了?我去劝劝。”
她转身就往屋里走,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桃子和二狗吵架,肯定是因为说亲的事,她正好去“劝和”,顺便宣示主权。
推开新房的门,桃子正趴在炕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枣花故意放轻脚步,走到炕边,假惺惺地问:“桃子姐,咋了?谁惹你了?”
桃子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看见是她,赶紧抹了把脸:“没事。”
“没事咋哭了?”枣花挨着她坐下,手有意无意地碰到她的胳膊,“是不是二狗哥欺负你了?他就是那驴脾气,你别跟他计较。”
桃子没说话,心里却像被针扎——枣花这语气,像是在炫耀她和二狗的亲近。
枣花见她不吭声,又说:“其实二狗哥就是嘴硬,心里还是有你的……哦不,是有咱一家人的。你看他给你摘酸枣,给你……”
“你别说了!”桃子猛地坐起来,声音发颤,“我和他没关系!”
枣花的目的达到了,心里偷着乐,脸上却装作担忧:“桃子姐,你别生气,我就是随便说说。其实我知道,你和二狗哥是不可能的,你是大狗哥的媳妇,我才是……”
“你才是什么?”二狗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吓得枣花差点从炕上掉下去。
他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根柴火棍,眼睛瞪得像铜铃,显然是在外边听了半天。
枣花的脸白了白,强装镇定:“我才是……才是关心你们。”
“关心?”二狗走进来,柴火棍往地上一戳,“我看你是来看笑话的!”
“我没有!”枣花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指着桃子说,“是她先跟你吵架的!是她忘不了你!”
“你胡说!”桃子和二狗同时喊道,声音撞在一起,像两颗火星迸出的火花。
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住了。桃子的脸瞬间红透了,慌忙别过脸;二狗的喉结滚了滚,心里却莫名地甜了一下——她否认,是不是因为在乎?
枣花看着这一幕,心里的嫉妒像野草疯长,她猛地站起来,指着两人说:“你们就是有事!不然为啥异口同声?二狗哥,你昨晚是不是偷看桃子姐了?我听见她骂你不要脸!”
这话像炸雷,在屋里响得震天。桃子的脸“唰”地白了,比纸还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枣花连这个都知道了?
二狗的脸也青了,一把揪住枣花的胳膊:“你跟踪我?”
“我没有!”枣花疼得叫出声,眼泪掉得更凶,“我就是路过听见的!你敢做还不敢认?你偷看桃子姐,你不要脸!”
“够了!”刘茂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和贾彩兰不知啥时候站在了门口,脸色铁青,“闹够了没有?让村里人听见,脸都丢尽了!”
枣花吓得不敢再哭,被二狗一把推出门:“滚回家去!”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桃子和二狗,还有门口脸色铁青的刘茂根夫妇。桃子的头埋得低低的,手指抠着炕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二狗站在原地,攥着柴火棍的手微微发抖。他看着桃子通红的耳朵,看着爸妈失望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又疼又悔。
刘茂根叹了口气,拿起旱烟袋,蹲在门口抽起来,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映着他满脸的皱纹,像刻满了无奈。贾彩兰拉着桃子的手,想说啥,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张无形的网,把这纠缠不清的几个人,牢牢地困在了里面。二狗知道,说亲的事怕是黄了,而他和桃子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经这么一闹,再也藏不住了,像熟透的酸枣,终究要掉下来,砸出一地酸甜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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